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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臨到這境地何嘗想得到,自己竟是這般一旦愛了就再收不住手腳的人。她必須儘快爭取到他更多的愛戀,沒時間文火慢煎。所以明知唐突,也只能冒險一試。
見他果然牴觸,她滿心無奈,就想了這麼個法子,向他解釋,自己其實可容易知足了,根本無需他那麼多心提防。
只苦於沒辦法直接向他解釋,我只是為了保命,遠比你想的要卑微可憐,不想辦法讓你多愛我一點,我就死了啊!
被封了風門的小爐子裡隱隱噼啪作響。默然半晌,皇帝才道:「並非如你想的那樣,我不是防備你,不是怕你會有心亂政,才不願你插口朝政的。」
如今國制又不同盛唐,有祖制條條制約,開朝近三百年來都不曾出過一個把持朝政的女人,她再精明,也沒可能謀奪江山,最多就是左右他的意志,可是就他這意志,有那麼容易被左右麼?他要是為這而防備她,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
窗外早已昏黑下來,屋內僅點了一盞鴛鴦雙頭燭台,小爐上的火光逐漸暗淡下去。綺雯直直望了他好一陣,也沒等來他的進一步解釋。
皇帝忽地起身:「你早些歇著吧。」
「主子,」綺雯緊跟著站起,趁他剛轉過身之際叫住他,「上一回被三王爺鑽了空子,惹了那麼大的誤會出來,您……沒後悔過麼?」
見皇帝轉回身來望她,綺雯面上滿是殷切誠摯,「請恕我直言,您看來也不像有何難言之隱,又為何不能將心中所想直說給我聽?我心中如何猜,如何想,您不是……不是也在乎的麼?」
「沒錯,我在乎!」皇帝衝口回道,面上依舊冷毅平淡,僅眉心微微蹙起,暗含著滄桑無奈。
極力用她的企盼和自己的真心渴望鼓勵著自己,他終於還是說了下去:「我不說,不是不想說,也不是不能說,而是因為……我不會。」
綺雯眸光一閃,已明白了些許。
皇帝輕嘆一聲,轉回身重新歸座:「我幼時的光景,你也有所耳聞吧?從小到大,沒人願意聽我的心裡話。與我最親近的人莫過於王智、元禾、方奎三人,可他們只管照顧我的起居,要說交心,他們不夠格,也不大會,你覺得掏心掏肺是件輕鬆的事,於我卻不是。」
想說的時候沒有人聽,有人想聽的時候,他已忘了如何開口。他那冷清的過往,綺雯從李嬤嬤口中也隱約聽過一些。
「我明白了。」綺雯說得萬分懇切,體恤理解溢於言表,「我不怪您,您是這樣的人,上回還能說那些話給我聽,足見待我致誠,是我太過貪心了。」
皇帝靜默一陣,道:「我不想你插口政事,是因為,那些不是你該做的事。」
綺雯默然聽著,心裡並不十分明白,這與方才她的理解又有多大不同?還不是覺得她越了本分麼?
「這與你所想的不一樣。」皇帝看穿了她的心思,繼續說道,「我不是怕你起壞心,不是怕你得意忘形,而是覺得,那些不是你該擔的責任,是我的!若是朝政還需你來幫我……我會覺得自己太沒用。」
原來如此,綺雯呆呆朝他望著,幾乎屏住了呼吸。
「上一回銀兩的事,沒有你提醒我,沒有那張帳目,只需多拖上一些時日,我也照舊能治那四個經手官員的罪,照舊能收得回銀子;今日你不來幫我,遲一些我也能尋得到崔振的罪證;源瑢的事,更不是一天兩天,我心中自有計較。這些不該由你來操心。」
他輕輕一嘆,觸人心弦,「原本……就已經讓你做了太多不該你做的事,不能再多了。」
斗室之中暖流涌動,殘存的食物香味若有若無,充滿了世俗天倫的凡世煙火氣。包裹其中的一對男女卻是此時無聲。
您看看,這麼一說出來,不是就全不一樣了麼?綺雯抿唇而笑,幾許含羞,幾許得意,更是幾欲滿溢而出的由衷欣喜。她又不是真心喜歡攙和政治,能被他寵著,被他心疼不用去費那個腦子,她樂不得呢。
這臉頰白中透粉,水嫩欲滴,令皇帝忽地想起了剛到西安那時,頭次逛街見到路邊賣的瓷娃娃。他曾想買下一個來玩的,又怕被王智他們笑話,還是忍下了,沒想到竟成了一小塊心病,後來這些年裡時不時還會為之遺憾。如今,他終於有了個活的瓷娃娃。
果然還是說出來好的。
「你容我些時候。不會的事,有工夫學一學,也便會了。」他說。
她含笑點頭。
他起身要走,不妨左手上一暖,竟被她用雙手拉住。驀然回身,她有些窘迫,似是想給自己這動作尋個藉口,卻又沒說出來,最後只得悻悻然將手鬆開。
原來她也一直在躍躍欲試,也在渴望著與他的親近。他目光一派柔和,不等她將手收回,便反手抓了。她臉上的粉紅加重了些,更加像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瓷娃娃。
人心總是不足,這一穩穩拉了她的手,看著她眼神閃爍,又嬌羞又興奮的模樣,他心神蕩漾,又想再進一步,將她拉進懷裡了……
皇帝的手僵了僵,還是下次吧,自己做這種事,實在是經驗缺缺。
「其實您不必那麼公正厚道的,想要辦誰,沒有罪證,栽贓他一下就不行麼?」送他到門口時,綺雯賊頭賊腦地小聲進言。
被他不善的眼神一掃,她又趕忙恢復乖順:「奴婢知錯了,以後一定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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