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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柳相旬笑了,笑聲自他胸腔震盪,田恬偏頭對上他的眼:還是同小時候所見般幽深,深得如打翻了的墨,看得田恬心跳都漏拍。
「沒有。」
柳相旬直起身子,拉開同田恬的距離,慢悠悠從指間垂落門禁卡,饒有興趣看著臉色不斷變化的男生,如同挑釁般特意在他眼前晃悠。
「沒有的話,這是什麼,也會自己長腿跑到你的口袋裡面嗎?小恬。」
一秒看出田恬搶回的意圖,柳相旬保持先前神情,反手輕輕擰開花灑,溫度稍高的水流劈頭蓋臉淋了田恬滿身,嗆得他險些呼吸不上來。
看著面前狼狽不堪的男生,一直徘徊在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柳相旬關小花灑,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田恬身上。
「早知道你現在竟然這麼不聽話,就不會將你送到外市念書,看看都成了什麼性子!」
卡住田恬喉嚨的手指抽離,大量新鮮空氣入肺,導致他猛地彎腰咳嗽,聲音撕心裂肺,幾乎快要將器官從嗓子眼裡吐出來。
「聽話?」田恬抬手抹去眼角淚珠,沉默看著沖乾淨身體披上浴袍的柳相旬。隨著男人的靠近,對方投落的陰影密密,將本就稱得上羸瘦的田恬完全籠罩在黑影中。
但是田恬不怕,他放緩呼吸,凝視柳相旬愈發冰冷的眼睛,
這回沒了墨鏡的遮擋,男人眼底的寒氣嚇得田恬大氣都不敢喘。趁著他愣神的空隙,柳相旬抬高手臂拿起架子上的浴袍,開門時對田恬拋下句話:「洗乾淨來見我。」
雖然都是柳家兄弟,可是兩人性子截然不同。
浴室的房門應聲而關,本應該飄散的熱氣又重新聚起,田恬肌膚潮濕而熱,他低頭沉默著輕輕抹去飛濺的水珠,用掌心暖著過於冰涼的喉嚨,深深淺淺呼吸才勉強緩和掉窒息感。
他有點想昭昭了。
也不知道喻江還在不在等他。
田恬默默掏出身後的手機,果然,因為充電口進水屏幕完全黑掉,無論他怎麼長按關機鍵都毫無反應,用了幾年的手機徹底報廢。
他摳出電話卡,用衛生紙潦草包住後塞進褲兜,完全
無視柳相旬讓他洗乾淨的話,扭開門側身,望向一覽無餘的大平層。
臥室門虛掩,隱約傳來櫃門開關聲,柳相旬換衣服的時間大概是五分鐘左右,這才要他洗乾淨去床上,估計間隔比先前還要短。
他不能耽誤。只是洞洞鞋泡過水後,走路便能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聲,尤其是在這種房間,簡直就是趴在柳相旬耳邊告訴他自己要跑了。
還能怎麼辦?不怎麼辦。
田恬當機脫下鞋子,一邊將小凳子踢到花灑底下營造他還在洗澡的錯覺,另一邊偷偷用衛生紙沾濕水卡在門口的凹槽里。這樣就算柳相旬發現不對出來找他,也會因為這一點小障礙消磨住時間。
等他擰開門跑出樓道,站在回字形狀的走廊,視線不再往電梯處飄。因為這種商圈建築,肯定有在樓裡面的逃生梯,田恬拋下鞋子穿好,繞著走廊轉了圈,推開了厚重防火門。
雖然是高檔住宅區,但幾乎沒人過來打掃這裡,田恬一圈一圈往下走,瓷磚上的灰塵沾水貼在鞋邊,還有不少飛起糊在他腳踝下方。不過他多停留一秒,就是縮短柳相旬發現異樣的時間。
不過是下了五層的功夫,田恬渾身黑一塊白一塊,頭髮也失去往日光澤,被風吹得如野草般凌亂。趁著喘息的空隙,他扶住膝蓋望向天邊,臨近初秋的天空比以往暗沉得早,晚霞氤氳開幾朵零星的雲彩,反射到矗立在不遠處高樓牆面的玻璃,晃出一層令人眼花的光暈。
分明是在城市鋼筋水泥的建築里,田恬內心卻荒蕪得仿佛回到兒時那片荒蕪曠野,他收回落在窗外的寂寞視線,深呼吸再次往下趕路。
太陽已經西偏了。
喻江低頭,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再度暗下,映出他寫滿疲憊的眉眼。車站空了大半,透過玻璃望去,軌道上幾乎沒有了動車,指針也慢慢指向晚六。
可能是他早就有所預料,所以等事情真的發生時,他心中的空虛遠大於失落。跟田恬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喻江學會了將事物的期待值壓到最低,這樣還能背地裡安慰自己一句:他早有所預料了。
今天所有通往北城的列車已經停運,剩下的只有凌晨的普通火車。喻江扶住行李箱站起,掃過車次表的眼神淡漠,準備讓等候在站外的家中司機走高速回去。
「小喻!」
一道略帶沙啞的呼喚,壓住他準備離去的步伐。喻江錯愕扭頭,視線落在聲音來源,看見了因無法檢票而被安檢攔在外面的男生。
見他看過來,那張堪比花貓般髒兮兮的臉蛋浮現如負釋重的笑容,微微舉起手,朝他緩緩打了下招呼。
「抱歉,路上耽擱了,列車是不是走啦?我手機壞掉了,沒有辦法給你打電話,如果——小喻?!」
剩下的話,盡數淹沒在喻江的擁抱里。
壓住期待的事情重新燃起希望,這種喜悅感不亞於他五歲在鋼琴獨奏中獲得金獎。那份沉甸甸的快樂,讓喻江緊緊收住臂彎,看著人鼻尖的灰土,他心口酸軟得一塌糊塗。
那顆星星終究還是選擇了他。
第37章
雖然去北城的動車沒了,但還有搖搖晃晃的藍皮火車,剛巧不巧有兩張軟臥車票,等喻江回到候車大廳的時候,見田恬雙手抱著泡麵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