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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門口,生怕錯過了,他白跑一趟, 還好,她出來了。文靜抱著書本,剛走出校門就遇上他了,她笑著走過去,陸慶麟很自然的為她開了車門。
「我們今天去哪兒學習呢?」陸慶麟詢問。
文靜想了想:「不如去四川路吧,那裡停車方便,也離我家更近一些。」她知道這樣的補習其實並不長久,昨天一時頭腦發熱答應了陸慶麟的建議,想必也會給他造成一些困擾,她是一個不大喜歡麻煩的人。
今天他們一起喝的粥,粥有點燙,這裡是小店,並沒有包廂,也因此二人坐的很近,文靜意識到後,快些吃完了,才回車上,和他說起今天的數學。有些人對數學非常敏感,像幾何圖形,截一半後怎麼算,她很容易產生誤區,陸慶麟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很快就能跟她講明白,甚至還會拓展延伸,只是一會兒天就黑了,想繼續也繼續不下去了。
二人原本也是不大相熟的,況且天黑了,文靜也知道孤男寡女不合適,便要回去。從四川路回到柳葉巷那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踟躕了半天還是開了口:「陸先生,我想我還是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爸爸說過幾天替我找個老師的,這樣你也不必為了我這麼奔波。」
她是個很知恩圖報的人,陸慶麟對她的善意,她能夠感受到,但因為她而每天耗費別人的時間和精力,她也是很不願意的。
陸慶麟驀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好。」
這個未婚妻確實是個很聰明的人,起初一兩天人都有熱情,但熱情退散了,總會覺得枯燥無味,到時候尾大不掉,關係也會變僵,現在既承了他的情,接受了他的好意,也適時的給了自己空間,於雙方都是很好的事情。
晚上,夜色涼如水,文靜開車門要下車的時候,忍不住叮嚀一句:「晚上風大,您回去注意身子,別開窗。」
陸慶麟笑了,他的笑好似鏡花水月,讓文靜覺得有些虛幻,她扭頭就走了,再也沒有回過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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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了,天氣蕭索了不少,沿著柳葉巷走,總能踢到枯敗的落葉。
文靜放了假,背著書包,回到家中竟然看到了陸慶麟,他正躬著身子正和李澹說些什麼,郎氏和江氏都在哭。她的腳步剛踏進去,江氏就拉了她過去,「靜兒,你陸大哥過世了……」
陸慶麟是來報喪的,二人沒有退婚,就是未婚夫妻,不管有多少政要要去報喪,親家這邊總要來的。
「怎麼這樣突然?」
陸慶麟嘆道:「已經拖了很久了,醫生也說過時間,只是家裡的人不願意相信。成,我還有別家要去,這就先告辭了。」
他匆匆離去,江氏轉頭神情卻完全不見哀愁,她把文靜拉到房裡,極是高興道:「今兒我算是見著陸姑爺了,也難怪你祖母回來了就不提,這般的青年才俊,豈是別人能夠比的?」
她都高興的有些口不擇言了,以前連在背後議論都會呵斥文靜,現在她是真為女兒高興:「以後你要是嫁到陸家,那真是享福不盡了。鄰居房東平時多瞧不起咱們,可如今看到陸姑爺一來,她就硬是來了好幾趟,還不是眼紅。」
文靜打斷她的遐想:「媽,陸家人只是禮貌性的告知咱們,您還真把自個兒當丈母娘了。」
江氏用手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假裝什麼,這樣好的夫婿就該一把牢牢抓住才是,你不僅不抓住,還往外推,你說你這是吃了什麼迷魂藥了?還真以為自個兒讀個書,以後這書中就真有黃金屋了。」
文靜撇撇嘴。
陸向榮的頭七辦的很大,陸老爺是上海政壇的新秀,初來上海就已經和各處把關係融通了,因此來參加陸大少葬禮的人非常多。
此時郎氏年紀大不便前往,由江氏帶文靜過來的,她和文靜都是一身素色的旗袍,外邊罩著呢絨坎肩,冷倒是不冷,就是進了陸家看著這樣多的花圈、輓聯,有些唏噓。
王君蘭尤甚,她是陸大少的遺孀,整個人已經快哭過去了,江氏並不認識她,但認識陸夫人,忙上前說話,文靜抬眼看陸夫人,她也是十分憔悴。但她依舊以禮相待,對江氏很客氣:「真對不住,今日忙了些,怕是要招待不周。」
「快別這麼說,你們白髮人送黑髮人指不定心裡多難受呢,又怎麼還會想著其他。」江氏對這類話題很會說,她曾經迎來送往甚至於管家也是很有經驗的。
周圍的夫人們也跟著江氏勸陸夫人,陸夫人眼圈立即紅了:「各位太太,我雖然不是向榮的親媽媽,但我一直都是把他當做我的親兒子看待的,他很小的時候我就進門了,特意替他娶了一門好親事,指望他能替我們陸家頂起門戶來,沒想到……」她嗚咽著說不下去了。
文靜是見不得別人哭的,她是一看別人哭,自個兒就會跟著哭起來。
江氏和周圍的太太們一起做下,開始討論陸向榮的離世是多麼的令人悲痛,陸夫人百忙中讓二太太許氏招待她。
「李小姐,跟我上樓吧。樓上有一些西式點心、朱古力,你自己愛吃什麼就多吃點。」
不提上次許氏的表現,現在看許氏還是落落大方,一派主婦風範,且她身形高挑,是個完美的女主人的樣子。她想這樣的人,怎麼會輸給李玉鳳呢?不是她瞧不上李玉鳳,而是於女人來說相貌、氣質、身份三者合二為一,許氏都比李玉鳳強,玉鳳生於市井行為舉止也不大上的了台面,和許氏沒辦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