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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媽做了一輩子的傭人,在這裡守著老宅,糧食什麼都沒有,說不定就得餓死。如今這年成能夠不餓死就是再好不過了的。
「你這個口氣也太大了?」郎氏瞥了她一眼。
家裡的人越來越不受控制了,郎氏氣惱,這個時候江氏幫著女兒道:「媽,您別怪文靜。她年紀小,一向和利媽親近,利媽的工錢我出就是了。」
「那你說家裡誰留下看家?」郎氏口氣不善道。
江氏畢竟管家多年,雖然唯唯諾諾,但是打理家務也是一把好手,她笑道:「咱們宅子很大,我找三嬸那裡去問了問,杏花溪之前遭了災的人中有無家可歸的,我選了一家老實的,也當是做了善事。再讓咱們族裡的五老太爺過來住著,五老太爺那邊答應,一年送我們三十斤糧食。」
「喲,外邊的人可不行。五老太爺也就罷了,你三嬸找的人肯定不行,不如這樣我讓蘇嬸留下來,讓五老太爺把糧食給蘇嬸就好了。」郎氏可不願意自家進來外人。
郎氏鬆口的原因是因為她本來就對蘇嬸不滿,這其中少不了順婆在中間挑撥離間,但因為想先把兒媳婦的左膀右臂砍下,所以沒有先提蘇嬸,但既然江氏母女自個兒拿出體己補利媽,她也不說什麼了,只要不是公中的錢,那就無所謂。
滿心期盼去大上海的蘇嬸得知自己要留下來,氣憤極了,還是文靜悄悄透話說是老太太定下的,蘇嬸這才安靜下來,同時心裡暗恨在老太太耳邊下蛆的順婆。
☆、第9章 拒絕登船
幾口箱子便把文靜的衣物雜物一應裝好了,利媽讓虎子幫著搬運行李,文靜拿著帕子和江氏還有郎氏先上了馬車。因為要出門,衣裳穿的也是簇新的,早春時節還有些冷,長長的夾襖把人的身形都遮的沒了。
利媽和順婆都在馬車外坐著,順婆拉了幾天的肚子,她年紀本來就大了,不禁有些有氣無力,在外邊也哼哼唧唧起來。
文靜知道肯定是蘇嬸搗鬼的,她知道不能把順婆怎麼樣,但是讓她受點罪也是好的。最高興的人要屬在另一輛馬車上坐著的文諍了,他早就厭倦寄人籬下的讀書生涯了,原本他成績也不好,此番去大上海,他就抱著好玩的心態去的。
地上的冰還未完全消融,馬車也走的歪歪扭扭的,郎氏冷著一張臉嫌七嫌八,一說沒有火盆子,一是說駕馬車的人技術不好,把江氏和文靜聽的無可奈何的。
還好利媽乖覺:「老太太,您看外頭好些人連馬車都雇不起,牛車上坐著還吹冷風的,這麼一比咱們老爺太太那是孝順多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郎氏又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內閣夫人,她的規矩和體統甚至體面,隨著家庭凋落也變得實在起來。以前吃肉吃海貨都吃膩味了,天天想吃青菜爽口,現在難得吃一次肉,以前是一腳邁出,八腳跟著,現在有個病歪歪的順婆跟著,這差距不可謂不大。
可這怪不了任何人,時代潮流如此,現在是民國了,不再是清朝了。
文靜輕輕掀開了馬車帘子的一角,向外頭看去,一株小小的嫩芽衝破了土壤,生命力在此刻是如此的頑強。
「靜兒,把帘子放下,別受了凍。」江氏殷殷叮囑。
「好。」
棄了馬車之後又登船,李澹在外一直是個體面人,他們家租的船,雖然是一艘小舫,但也包下來了。文靜扶著江氏正準備上船,卻聽到後邊的喊聲,她轉過身去,竟然是文鳳,這樣冷冽的天氣她竟然跑的渾身是汗。
郎氏悄悄的皺了眉頭,江氏也不解其意,只見文鳳懇求道:「老太太、太太,我媽得了肺病,我想帶她去上海醫病,你們能不能帶我們一程?」
她不怕苦不怕累,只盼著母親能夠儘快好起來,但家裡存的錢已經是不夠了,好容易看到一個熟人,她就是舍了臉皮也要坐的。
江氏素來面軟,心就軟了,郎氏卻皺眉:「你母親得的什麼肺病,癆病嗎?」
「不不不,不是癆病,就是肺病。」文鳳知道若是說了癆病,她們肯定不會讓她上船的,所以撒了謊。
郎氏桂姜之性,老而彌辣,立馬就拒絕了:「我們船艙可沒多餘的位置了,你看我們人也挺多的。不如這樣,我讓順婆替你找個醫館吧,這普通的肺病在杭州醫治即可,何必去上海。」
開玩笑萬一是肺癆,全家都有可能傳染上,前世的文靜倒是沒經歷這一出,因為當初陸家打了電報過來,家裡人歡歡喜喜的送她去了北平,她被趕回來的時候才見到在陸家的文鳳,至此也沒什麼交集了。
但此刻文靜也覺得郎氏的提議是對的,不是她自私,肺癆是會傳染的,她們一家還沒有和文鳳好到把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去管別人的。
文鳳最會看眼色,當她看到文靜的時候,文靜別過了眼,江氏面軟,她又跪在江氏身前。郎氏喊道:「順婆,你在做什麼?送她回去找醫館,我們在船上等你。」
養了兩天病的順婆已經精神抖擻了,拉著文鳳就往外邊去,郎氏呵斥了江氏一句:「走啊,還看什麼。」
江氏和文靜默默的跟在郎氏背後上了船,那邊順婆從褲兜里塞了幾毛錢給文鳳,狠狠的拽著她:「小姑娘,你媽媽生病這錢就給你吧,可別怪我們,大家非親非故的,還沒到那個份上。」這順婆當了多年的管事娘子,看人還算準,李文鳳這個小丫頭片子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