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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敏沒管她,正式和朱明輝談事情。
這時間裡,熱水瓶沒水了,眯縫眼跑出去打水。辦公室門打開,內外對流通風,也不覺得多涼,窗外進來的光很亮,筆直地投在對面的白牆上,劃出窗的輪廓。
陳之動了動翹著的那條腿,牆上暗了暗。又收回腿,牆上亮了亮。一亮一暗的,背對她的朱明輝什麼也沒感覺到,面對她的林敏,不由看了她一眼。
但很快收回。
陳之也沒那麼閒,好好把腿落在地上,手撐著扶手坐好。
朱明輝對林敏講的東西,陳之早知道了。朱明輝經商,自己有個服裝廠,想做大做強,現在時機正成熟。這一行,朱明輝幹了十多年了。早的時候,經商是被打擊對象,棄農經商是投機倒把、資本主義的尾巴,與全國禁令背道而馳。山雨欲來風滿樓,那時候,甚至成立了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專門用來抓人罰錢。
朱明輝生在好時候,等他萌生了經商的念頭時,已經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改革開放以後,政策風向變了,自發的市場悄然形成。緊接著,黨的十二大勝利召開,在黨中央的撐腰下,市場被正式認可,發展的速度超人意料。
誰都想借東風狠撈一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狠撈一筆的謀略和膽量。金子越亮,風險也越大。大浪淘金,方顯英雄本色。
陳之打心眼裡敬佩朱明輝,他確實是個不愛顯山露水的人,但是,並不是不顯山露水就不得而知了。高山流水就在那裡,也沒吆喝著要人發現,但就是被人發現了。千里馬也總有伯樂站出來賞識。就像巷深酒香,金子發光一樣,是很淺顯的道理。
這是個鑒寶的過程,就看碰到的人是不是慧眼識珠了。
想著想著,她不由看了看朱明輝。朱明輝講話慢條斯理,自有獨成一派的味道。講話的時候有一些手勢,講完了手肘一撐,支著太陽穴。
陳之目光順著朱明輝的手一路向上,最後落在他頭頂。他已經有白頭髮了,零散地混在黑頭髮當中。陳之不樂意看到朱明輝的白髮,一根根地給他拔,拔痛了,哎喲一聲,恰好讓朱珠瞧見了,心疼爸爸,小姑娘登時和陳之槓上了。
後來,陳之再想給朱明輝拔頭髮的時候,朱明輝不許了。
當然是親女兒重要。
「喝茶。」
陳之回過神來,一邊感謝一邊接過眯縫眼新倒上的熱茶。朱明輝也捧著熱茶,靜靜地靠在沙發背上,對面林敏在講國內貿易形勢和政策,陳之這時候才真正打起精神來。
林敏講話同樣是慢條斯理,但陳之總感覺有哪裡不對。細細看著林敏的臉,平靜、淡然、公事公辦。他確實很有經驗,應付像朱明輝這樣的人,完全得心應手。
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陳之皺了皺眉,一時想不出頭緒。
她注意到林敏講話時,完全注視著人的眼睛,像一台輸出既定程序的電腦。然後她又一次注意到林敏的喉結。男人穿著衣服的時候,大概是這個部位最性感最值得女人深究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陳之長時間目不轉睛的凝視,林敏看了看她。這是自她走進這間辦公室後,林敏第三次看她。每一次都很短暫,好像是恰好,而不是特意,掃過一個沒什麼大關係的人。
這沒什麼。
陳之想,她毫不在意,並且,趁著林敏還沒來得及挪開目光的時候,對他笑了一下。
這下,他眼睛停留在她臉上的時間,稍微長了那麼一點。
另一邊,眯縫眼倒是很多次望過來。陳之回視過去,眯縫眼又開始低著頭摸他那支鋼筆了。摸了一會,又看過來,陳之很容易看出來,眯縫眼大概是覺得,在這間辦公室里,她和他一樣,好像沒什麼太大的用處。他們是多餘的。
其實最多余的應該算陳之,最起碼,眯縫眼還幹了倒茶的活。
而陳之,除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細看著林敏,好像也沒幹什麼大事了。
很快,談話結束了。
兩個男人雙雙起立,再一次握了握手。出於禮貌,朱明輝一邊握手還一邊邀請林敏去他的服裝廠視察一圈,順便請頓午飯。林敏拒絕了。
「有約了?」朱明輝問。
「有,」林敏收回手,淡淡地說,「下次吧,下次有機會再去。」
朱明輝十分善解人意地說好,同時又十分熱情好客地說:「林科一會要去哪?順路的話,我載你一程?」
「育才小學。」
朱明輝哦了一聲:「我女兒的學校。」
而後覺得疑惑,林敏的年紀看起來並不像有個正上小學的兒子或女兒。
眯縫眼適時打趣說:「別想岔了,林科沒結婚呢。不過好事將近了吧?」
朱明輝又哦了一聲:「女朋友是小學教師。」
陳之看著林敏,他沒有把事情講清楚,好像這也是一件沒什麼大關係的事。
朱明輝說:「走吧走吧!順路!我載你去學校。」
車裡,林敏和陳之都坐在後排。陳之抱著前排車椅說:「有勞你了,朱司機。」
朱明輝很給面子地笑了笑:「好的,請系好安全帶,注意安全。」
林敏也笑,陳之留意到了,還以為他只會板著臉。但沒一會,笑就淡了,重新變成板著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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