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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明城竟還真的點頭應和,忙不迭地溜了出去,鄭知夏便也想走,卻被周勝輕輕拍了下肩膀。
「雖然我和林霽不太熟,但你應該認識他的那個前未婚妻吧?他們這幾年關係挺好的,或許你可以問問她。」
非常合情合理的提議,鄭知夏卻感受到了錯覺般的刺痛在胸口迸發出來,他笑了笑,低聲和周勝道謝,周勝則擺了擺手,表示這不算什麼,鄭知夏和他道別離開,獨自走在長長的,奢靡到極點的走廊里,水晶吊燈垂下,暗紅地毯向著仿佛沒有盡頭的前方鋪陳而去,牆上的美人畫像半明半暗,繪出的含笑瞳仁無聲地注視著他,有種冰冷的悲憫。
林霽和誰都能做朋友嗎?
不管是被拒絕的,還是曾差點喜結連理的。
第60章 「人情」
夏天的尾韻在忙碌中即將結束,鄭知夏忙得腳不沾地,直到某天抬頭看向窗外時才陡然驚覺天光的暗淡,清晨和夜晚時的涼意也已經十分明顯。
林澤躺在他的沙發上打呵欠,問:「你那一桌子的文件,都是這周要弄完的?」
「嗯,」鄭知夏連抬頭都嫌時間緊迫,「進度比我預想中的要快,所以很多東西都得趕著做完,方便獲得更多的收益。」
「有道理,」林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進展似乎太順利了點?」
開拓新市場這種事向來艱難,這邊被卡完流程後那邊也卡一下相關資料的事情著實常見,得花費多少精力乃至於其他的東西全然是個未知數,在鄭知夏的設想中,冬天前把這些潛在的問題解決完便已經能算是進展順利。
但事實是順利得幾乎不可思議。
鄭知夏手中的筆微微一滯,而後淡聲道:「運氣比較好,況且我父親當年也算是有幫私交不錯的老友,即便那麼多年沒回來,那些叔叔伯伯的也願意賣我幾分薄面。」
林澤長長地嗯了聲,似乎是在思考,而後贊同道:「也有道理,畢竟這能算是你的地盤。」
「也不是這麼算,」鄭知夏笑得像是苦中作樂,「真要能那麼好,我哪裡還需要到處找人攢局。」
只能說有點關係,但不多,有些人物的確還得靠旁人牽橋搭線才能見到。
林澤只能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至少沒有天天這樣,也算不錯了。不過你今晚是不是就有個飯局?」
「嗯哼,」鄭知夏長長地嘆了口氣,「希望能早點回家吧。」
但他們都知道不太可能,林澤也跟著嘆氣,說:「我還是自己先回去吧。」
晚上時鄭知夏先將他送回家,而後掉頭去了思心齋,包廂里坐得滿滿當當,大半都是熟悉的面孔,他笑著一一打了招呼,而後在末席坐下,柔和的燈光映亮一桌佳肴,熱氣騰騰,碗筷旁擺著白瓷茶杯,卻不見高腳杯的蹤跡。
為首那人姓趙,看起來將近六十,笑起來時眼尾褶皺深深,很和藹的模樣,鄭知夏記得他已經退休好幾年,但子孫輩都出息,接班接得完美,在各處都說得上話,因此大家都叫他一聲趙老。
——照理來說,這種局他如今是參與不進來的。
思心齋的老闆親自送了酒進來,趙老笑呵呵地抬手示意,說:「我年紀大了,兒子不讓我多喝,所以我們今天就開兩瓶,想喝的呢自便,不想喝的酒跟我一塊喝茶。」
鄭知夏愣了瞬,總覺得有些古怪,他跟著喝了幾杯,飯局過半時越過寬大的桌面和趙老對上視線,禮貌而不失恭謹地微笑點頭。
「是鄭渚的兒子吧,」趙老主動點了他的名,「聽別人說,你最近做得不錯啊。」
鄭知夏謙遜一笑,道:「您謬讚了,不過是些小打小鬧罷了。」
後面的寒暄便合情合理起來,茶又添了幾輪,還沒到十點的時候飯局便已經結束,他總覺得有些古怪——照理來說不喝得五迷三道是不可能放人的,更不用說一晚上茶喝得比酒還多。
難不成趙老的規矩就是這樣?
路過庭院時有涼風送來隱約的說話聲,是躲懶的員工在說話:
「今晚那桌客人,老闆連打聽都不許我們打聽。」
「你剛來沒多久所以不知道,我們這兒的有些包間是租出去的,只給一個人用。」
「嚯!那不是跟銀星傳說中的頂層一樣?」
「雖然是一個路子,但我們絕對正經,你知道那包間是誰租下的嗎?姓林,可厲害了……」
鄭知夏只覺得心口一空,早秋冰涼的風灌進來,鬧出喧囂的呼哨聲,然後又飛快地溜走。
原來是這樣。
回家時林澤在廚房鼓搗新的醒酒湯配方,他站在門框邊,很沉默地抱著手臂,林澤轉過身,鼻子動了動,很奇怪地咦了聲。
「你今晚沒喝酒嗎?」
「喝了幾杯,」鄭知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阿澤,我好像無意間欠了很多要還的人情。」
林澤眨了眨眼,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那請人家吃頓飯?」
「一頓的話可能不太夠,」鄭知夏垂著眼,不知道是在看他還是在走神,「大概要很多很多頓。」
他語氣低低,林澤下意識地察覺到不對,於是也和他一起沉默,最後踮腳給了他一個短暫的擁抱。
鄭知夏嗓音悶悶:「我不想見他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