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什麼?!」
鄭知夏驚叫著跳起身,手臂抱上他的脖頸,瞬間變成一隻大型考拉,圓眼睛驚恐地張著,莫名有些可憐,林霽托著他的臀,沒忍住哈哈大笑。
「騙你的。」
這一瞬他肆意暢快得宛若重回舊日光影,鄭知夏怔怔地看著他,仿佛穿梭了久遠的時間,又一次回到純白無暇的童年,和林霽手牽手一起往前走。
沒有初戀,沒有Valina,沒有分別的三年。
他將臉埋進林霽脖頸,深深嗅聞他身上很淡的苦澀香水味。
——如果真的能在這個地方過一輩子,其實也挺好的。
第26章 我不行嗎
往上走比往下要難,一路上雜草樹根叢生,鄭知夏走到一半便開始氣喘吁吁,結果站在藍天白雲和遠山中望遠處一看,就發現了另一條上山的路,比腳下這條不知道好出多少。
得,原來是自己給自己增加了難度。
林霽站在前方,叉著腰耐心地等他喘息,而後伸出一隻手,笑道:「要不要我背你?」
鄭知夏總覺得他看自己像在看小孩,垂眼時的一瞥溫柔卻足夠讓人忽略他的本心,他握住那隻手,不滿抗議:「我完全可以自己爬上去,你不要小看我。」
「好,」林霽笑著將他拉上來,「那準備花多久?一個小時?」
鄭知夏抿著唇,冷酷無情地看著他。
「半小時,我肯定比你爬得快。」
明明手都還在林霽手裡握著,林霽瞥他一眼,挑了挑眉:「那我們比比?」
「比!」
鄭知夏才不怕,他自認為體格要比林霽健壯——好歹他要更年輕,況且林霽每天鍛鍊的時間就那麼點,怎麼可能比得過他?
結果事實卻是還沒過多久他便落後了一大截,林霽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低頭看他,聲音順著風聲飄過來:「還比嗎——」
鄭知夏捂著刺痛的下腹,對他擺了擺手,於是林霽又走下來,牽著他慢慢往上爬,陽光被遠處滾來的雲團遮掩,半明半暗地落在他們身上,路邊開著火紅的不知名野花,長風一點點穿過,視線所及處只有他們兩個人。
天地寂寥,眾生都是孤獨的旅者。
鄭知夏卻因此感受到與世隔絕的安寧,如同捂上耳朵閉上眼睛自欺欺人的蠢貨,若世界末日真的在此刻來臨,他也會在天崩地裂間感到無可救藥的欣喜。
那座寺廟坐落在原野間,牧民趕著綿羊群在遠處吃草,陽光落在朱牆和轉經筒上,岩石堆砌的地面殘留著風吹雨打的痕跡,鄭知夏站在破落的磚牆前,轉過頭對林霽笑,傻裡傻氣得好似一隻大型犬。
「你在外面等我嗎?」
林霽卻主動往裡走,說:「來都來了,不看看反倒可惜。」
「以前我們跟家裡去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宋白露和林霽的母親都是信神佛和虛無縹緲之事的人,因而幼時他們沒少一起結伴陪著母親去求神拜佛,但林霽從來是在外面等待的那一個,鄭知夏曾問過為什麼,但他只是淡淡地看向遠方的天穹。
「我不信這些,人類用了上萬年來站到食物鏈的最頂端,卻要給自己的精神套上枷鎖,這不是很可笑嗎?」
那時正在讀小學四年級的鄭知夏並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蹲在林霽腳邊,手裡捏著未點燃的三炷香,似懂非懂地點頭。
「哥哥說的對。」
香被隨意地丟在地上,他從口袋裡摸出可樂味的棒棒糖。
「林霽,吃糖嗎?」
記憶如海潮退去,林霽垂眼看著他,說:「雖然不信,但這同樣是一種文化。」
鄭知夏這回聽懂了,笑他:「你也太唯物主義了吧。」
「你不也是?」林霽和他穿過長長的轉經筒,「每次跟伯母去廟裡,就象徵性拜一拜,還嫌煙火味熏鼻子。」
鄭知夏下意識地揉了揉鼻尖,含糊道:「那確實……很熏。」
於是寺廟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他們很一致地在殿外停下,聽喇嘛介紹著這座廟宇的歷史——歷經過許多次戰火,卻在神明的庇佑下得以存留,轉經筒和屋頂的黃金都有著濃厚的傳統沉澱,鄭知夏偏頭往大門處看了眼,想到那面殘破的舊牆。
他果然不太能理解信仰給人類帶來的意義——這甚至不如愛之於他的意義。
「我們走吧。」
林霽卻問:「不再轉轉嗎?」
「不了,」鄭知夏扯著他的袖子往外走,「回鎮上玩吧。」
這回倒是挑了條好走的路,只是一來一回又到了將近黃昏的時候,他們走在稀少的旅客間,漫無目的地才過每一條街巷,買紀念品的小店前站著一對小情侶,女孩手裡拎著一串用紅繩編成的綠松石,正在往男孩手腕上套。
「娘們唧唧的,」男孩的語氣聽起來很嫌棄,「能不能不帶啊?」
但還是毫不抗拒地伸著手,女孩扣好手鍊,踮起腳去敲他的腦殼,手勁看不出多用力,男孩卻發出一聲誇張的痛呼。
「讓你戴就戴,不戴的話就繼續戴粉色發圈!」
「我就不能兩個都戴嗎!」
許是鄭知夏停留的視線太長久,林霽溫溫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想買個紀念品送給喜歡的人?」
「嗯,」他隨口應道,「買一條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