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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
「嗯,」鄭知夏微微頷首,是很克制生疏的寒暄,「怎麼過來了?」
「一周沒看見你了,」林霽說得坦蕩,「忙完的時候突然很想見你一面,就過來了。」
反倒是鄭知夏為這曖昧得太明顯的話感到某種奇怪的羞恥——對兩個男性來說這句話已經有些曖昧,輕易就能聯想到一些情感方面的猜測。
助理是聰明人,在他看過來時站起身安靜地點了下頭,沿著牆邊走了出去,鄭知夏卻沒坐下,笑著問了句:「只是見一面?」
他怎麼會不知道林霽的算盤,何況林霽向來坦誠,這只能算是你情我願的陽謀。
林霽站起身,身影似乎又瘦削了幾分,他走過來,依舊是有些親昵的距離,端出一點溫溫和和的笑,問:「八點了,餓不餓?」
真是毫無新意的說辭,鄭知夏笑了聲,卻還是應了聲好,離開時大手一揮讓剩下的工作狂全部回家,歡呼聲中有人笑著說了句百年好合,立即便收穫了各色的怪異視線。
「說錯了,哈哈,」那人尷尬地撓了撓腦袋,「工作久了腦子抽風,抱歉,抱歉。」
鄭知夏仍是笑著的,語氣和煦:「那就更該回去休息了。」
只是轉身離開時視線和沉默不語的林霽短暫交錯,竟然有種被濕潤藤蔓溫柔纏住的感覺,那麼溫柔,又那麼的難以掙脫。
百年好合是個很好的詞,但他覺得應該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命維度里。
電梯下到車庫裡,林霽打開車門,黑色真皮的座椅上擺著猶沾露水的花束,粉藍顏色的繡球,開得正是最熱烈的時候,鄭知夏垂眼看了會,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林霽回來時,自己也曾在花店買過一捧繡球。
「送你的。」
林霽的胸膛若有似無地貼上他的後背,鄭知夏彎腰捧起那束花,水珠滾落在指尖,洇開微弱的一片冰涼。
「謝謝。」
他很淡地笑了下,想起那年早晨林霽在校服外套中藏的一枝玫瑰,風吹鼓下擺,他為此嘲笑了林霽一天。
原來不是嘲笑,是羨慕。
花被放去后座,晚餐同樣是早就準備好的,剛坐下就被端上來,湯燉得金黃粘稠,喝一口連嘴唇都像是要黏住,鄭知夏默不作聲地夾菜,沒過多久便伸過來一隻手,將他面前那盤青菜端到旁邊,又推過來一盤色澤濃烈的燒肉。
「光吃菜不會飽的,」林霽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無奈,「吃點別的。」
鄭知夏點點頭,總覺得從他眼中看見了些憂傷的意味,中途抬眼看過去,林霽盤中不見有多少東西,搭在桌上的手修長寬厚,浮著很明顯的血管脈絡,很有節奏地敲擊著,再往上看,便對上了林霽專注黝黑的瞳仁。
「怎麼了?」
他故作鎮定地詢問,林霽笑著搖頭,說:「沒有,只是覺得你好像不太開心。」
「沒有,」鄭知夏粉飾太平時總是很輕易,「大概只是最近的工作量太大。」
「那應該休息一下,」林霽說,「或許可以在周末出門走走。」
「和你一起嗎?」
他問得像是個玩笑,林霽點頭時卻很認真地問:「你願意嗎?」
「到時候看看吧。」
鄭知夏放下碗筷,從口袋裡摸出紙巾擦嘴,林霽看了眼腕錶,問:「不再多吃點嗎?」
「要回家了,」他垂著眼,語氣平靜,「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林霽還是用嘆息般的語氣應了聲好,說:「我送你回去。」
坐上車後鄭知夏回頭看了眼那捧躺在后座的繡球花,前方紅燈亮起,林霽踩下剎車,大廈上的霓虹流光溢彩,映亮他清冷伶仃的側臉。
「明明你已經原諒了我,可有時候我卻覺得離你更遠了。」
鄭知夏轉頭看著他,嘴唇動了動。
「沒有,」他笑了笑,夜色遮掩住勉強,「和以前一樣的。」
林霽也勾了勾唇角,嗓音輕而啞。
「的故事那麼多,為什麼我們不行呢?」
鄭知夏側頭靠在窗上,冰涼的氣息鑽進皮膚,漫長的紅燈轉綠,他終於開口。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破鏡重圓,也沒有什麼覆水難收,我只是在想,喜歡你這件事似乎已經過了很多很多年,就連你上一次非常喜歡誰,同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再喜歡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說:
問題要一點一點解決!
第70章 等待
「我大概需要很多的時間。」
鄭知夏的結論在車停下時得出,他明明說得很平靜,薄眼皮卻泛著淺淡的紅,任何人想淌過時間的河,總是不可避免地會留下傷痕與舊瘡疤,所幸他已經上岸,便也算不上太疼。
車門仍舊鎖著,林霽解開安全帶,一隻手很緊地抓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浮起,指甲蓋顯得很蒼白。
「我不怕等待,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總有能解決的一天。」
鄭知夏笑了下——那大概能算是笑,勾起的唇角弧度微弱,窗外各色變換的燈影在他臉上留下粉墨濃重的色,虛擬大過真實,仿佛精神病人失常前最後的臆想。
「可是哥,我覺得人這一生最有勇氣去愛的時候也就那麼點年少輕狂的時光,因為覺得人生還長,什麼都可以失去,什麼都總有再回來的一天,也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做到,連世界運行的規則都沒摸到,就要給別人許諾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