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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軟的觸感落在唇角,鄭知夏近乎倉皇地別過臉,終於掙脫了讓下頜骨都隱隱作痛的桎梏,林霽的悶哼聲很明顯,他下了床,頭也不回地往門邊跑,可才沒走幾步,便又被圈進一個溫暖胸膛中。
「別走!」
林霽語氣驚懼,尾音有些破碎,鄭知夏心頭一震,在脖間的滾燙濕意中僵硬著,腦中是空茫茫的白。
為什麼會哭?
他張了張嘴,腰間卻倏然一松,熟悉的氣息遠去,隨之替代的是沙啞的兩聲咳嗽,只那麼兩聲,他的脊背便再次僵硬了。
——林霽真正地醒了過來。
鄭知夏失去了轉身的力氣,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怯懦地等著另一個人的開場白,即使他已經猜到那句話會是什麼。
「抱歉。」
林霽的聲音有點遙遠,鄭知夏攥著手掌,還是轉過身,一雙赤紅的眼映入視線,與此共生的是明顯痛苦而懺悔的神情。
「嚇到你了,」林霽的笑容十分牽強,「我不是……」
「不是想和我有肢體接觸?」
林霽沉默著,想否認,卻太違心,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荒謬。
「至少不是在你不願意的時候。」他只能這麼說。
鄭知夏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想笑,卻沒什麼情緒,那句話話說出口的瞬間他反而感到了久違的坦蕩,大概還是萬事開頭難的道理,他很輕地吸了口氣,抱著手臂,仿佛有錯覺般的溫度殘留在那塊皮膚上。
「我們大概需要好好談談。」
「好,」林霽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能等我一下嗎?」
鄭知夏點了下頭,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我出去等你。」
「不用,」林霽笑了笑,臉色重新變得蒼白,「我只是去洗把臉——可以就在這個房間裡等我嗎?」
「我不會走,」鄭知夏別過臉,看向那線明亮的光陰,「你放心。」
「好。」
林霽終於去了盥洗室,水流聲響起,又很快地停下,再出來時他的額發微微濕潤,領口的扣子重新變得一絲不苟,語氣溫和地問他:「去樓下喝杯咖啡?」
鄭知夏卻拒絕了:「人太多。」
這便是要聊重要話題的意思,林霽倒也不算意外——事實上此時此刻能讓他感到恐慌無措的時間大概已經不存在了,最冒犯的事情已經發生,他開始想辦法道歉並尋求鄭知夏的原諒。
「那就你挑一個合適的地方,」他說,「我這邊可能會有人來打擾。」
鄭知夏思考了一會,說:「去我家吧,Cris不在。」
他說完,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聽起來像是某種隱秘的幽會,可林霽卻笑了笑,是那種謹慎表達的對意外之喜的快樂。
「好,就聽你的。」
於是他和鄭知夏光明正大地翹班,周皓在忙亂間抬頭,欲言又止地嘆了口氣。
身邊的人神色為難,問他:「周助,下午的會……?」
「先往明天推吧。」
……
林霽在跨進門時產生了種時隔多年的恍惚感,上次來時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情關注除了鄭知夏外的任何事物,如今視線掃過每一處角落,才發現和曾經一模一樣,角落的花瓶和他家中擺的是一對,牆上的掛畫則是某年的聖誕禮物。
「隨便坐,」鄭知夏的語氣還是淡淡的,「還是喝茶?」
「嗯,」林霽對他笑了笑,「我可以自己來的。」
但鄭知夏只是轉身進了廚房,窗外是開始西斜的金色日光,樹上有最後的一點濃綠,夏季再次悄然走到尾聲,再出來時他手中端著茶盤,清香散出,像將落未落的春雨。
鄭知夏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道:「你的失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只是精神壓力太大,」林霽輕描淡寫地和他解釋,「再加上睡眠質量不好,容易驚醒,其實並不算很大的問題。」
「但你今天的狀態不像單純的失眠,」鄭知夏的表情很淡,有種微弱的冷意,「更像癔症吧。」
「這個真不至於,」林霽就差舉手發誓,「我只是每次都會夢見你,今天又不知道你會來找我,所以才——」
他很輕地咳嗽了聲,尾音微微沙啞。
「才做了些錯事。」
鄭知夏覺得耳根有點熱,大概是室內空調開得太高了,他點點頭,說:「那就好。」
這個話題就如此輕而易舉地被揭過,不等林霽再多確認些什麼,鄭知夏便又說:「但今天想和你聊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呢?」
林霽坐姿很端正,脊背挺得筆直,有種旁人根本無法察覺的緊張,鄭知夏卻再一次發現自己總能直覺地捕捉到他的每一種微弱情緒,可他如今甚至能很微弱地笑了聲,說:「還是那天晚上和你說的事情。」
他一說,林霽便立即從記憶中找出了那件事,定定地看著鄭知夏,語氣莫名鄭重。
「我說過的,我不怕等待。」
「不,不是等待的事,」鄭知夏很輕地吸了口氣,抓著茶杯的手指被燙地發癢,「是我在想,你喜歡我,究竟有多喜歡呢?」
「什麼?」
林霽直覺地明白他問的不是一個尋常的,普遍的問題,某種猜測在心底醞釀,又在片刻得到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