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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林夫人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麼突然?」
「嗯,確實很突然,」鄭知夏垂眼喝茶,語氣聽起來倒還挺輕鬆,「他生病了,癌症,查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沒多久就……」
林夫人和他一同緘默,片刻後放下茶杯,惋惜地嘆氣。
「節哀。」
鄭知夏笑著搖頭:「已經過去很久了,這種事也不好到處宣揚,如今知道的也只有您而已——媽媽說不需要瞞著您。」
「我過段時間去那邊找她,」林夫人適時地轉開話題,「說起來,林霽這幾年還總念叨你來著。」
「是麼,我們也好多年沒聯繫了。」
鄭知夏仍舊是波瀾不驚的,只是笑意悄然淡去些許,林夫人看不出來,又問:「那這次回來後,你們有見過嗎?」
「嗯,前幾天在鄧明城的婚禮上見過的,」鄭知夏說得尋常,「他這幾年都沒什麼變化,一眼就認出來了。」
林霽今年三十二歲,換做旁人早已開始步入發福脫髮的人生階段,尤其在生意場上,常年的不規律作息和應接不暇的飯局最容易摧殘人,可他依舊英俊倜儻,髮際線和身材都維持得穩定,只一雙略顯深邃的眼裡多了更多歲月沉澱下的氣息,周身氣度從容平和,只單純地站在那,周邊的一切便都黯然失色起來。
漫天煙火也成了一場不夠莊重的陪襯。
林夫人不緊不慢的溫柔聲線在耳邊響起:「我聽他說,你們當年鬧了點小矛盾,具體是什麼他不肯告訴我,但你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沒脾氣得很,指定是他的錯。」
鄭知夏回過神,唇角敷衍地往上翹了翹:「其實沒有,我們就是——有點代溝。」
「代溝?」
林夫人重複著這個詞,仿佛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
「你們一塊兒玩了十幾年,該有代溝的話,早就應該有了,哪裡還輪得到現在?」
鄭知夏便深以為然地點頭:「我之前也這麼認為的,結果……」
他裝模作樣地嘆氣,又接著說:「都說學校和社會是兩個世界,之前我還不信呢,結果真的不能再真,我和林霽壓根一句話說不上。」
「這樣啊,」林夫人其實有些懷疑,「我會和他說說的。」
「這就不用了,」鄭知夏波瀾不驚地喝茶,「我們那天見的時候都說明白了,本來也不算大事,您不需要擔心的,對了,還有這個。」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封紅包,在林夫人不解的目光中遞出,不尷不尬地咳了聲。
「這些年一直沒關注過國內的消息,所以也不知道林霽的婚禮是什麼時候辦的,媽媽說怎麼都得把紅包補上,我今天就一起帶過來了。」
他頓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而後微笑著補充道:「祝他和Valina百年好合。」
林夫人的表情漸漸怪異起來,她放下茶杯,將紅包推回鄭知夏手邊。
「沒有婚禮,」她說,「你們出國後不久,林霽就自作主張,把婚約取消了。」
……
門鈴聲響,林澤赤腳奔向玄關開門,鄭知夏帶著一身濃重的酒氣站在門外,眸色沉重,卻很清醒,林澤嚇了一跳,伸手去扶他。
「你今天不是去長輩家裡喝茶麼,怎麼還去喝酒了?」
鄭知夏走路倒還挺穩,只是剛到沙發邊就坐下不動了,酒精沖得大腦昏沉,他低低「嗯」一聲,嗓音被菸酒摧殘得很啞。
「知道了一點讓我不高興的事情。」
林澤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也在沙發上坐下,抱著膝蓋歪頭看他,很好奇的樣子。
「什麼事情?和那個林霽有關係嗎?」
鄭知夏啞然失笑:「你怎麼這麼聰明。」
「嗯哼,」林澤心安理得地收下誇獎,「因為我了解你,非常了解。」
他們曾在深夜中睡在同一張床上相擁長談,汗水在窗外吹來的夜風中黏膩,也曾坐在潔白雪山和碧藍湖泊間分享同一罐啤酒和同一塊三明治,邊吐槽這奇怪的食物搭配邊聊以後。
因為喜歡,所以互相了解。
鄭知夏贊同點頭,眼中的醉意波光粼粼:「我好像跟你說過,跟他決裂的那一年,他訂婚了。」
「嗯……你今天不開心是因為這個事?」
「這個得聽我慢慢講,」鄭知夏盡力地從醉意中找出自己的邏輯,「可能會有點——混亂。」
「那我得去找點吃的尊重一下這個故事。」
林澤抱著黃瓜味薯片和冰可樂蹦蹦跳跳地回來,鄭知夏沒那麼暈了,順勢從他懷裡拿走一片塞進嘴裡,咔嚓聲清脆,他在林澤玩笑般的抱怨里很輕鬆地笑起來。
「他的未婚妻是華裔,家裡開銀行,和他在國外認識,又漂亮又有能力,有很多的追求者,跟他站在一起的時候非常般配。」
林澤若有所思地點頭:「聽起來是挺不錯的。」
鄭知夏靠在沙發上,微微眯著眼,尾音含糊在未散盡的醉意里:「是非常不錯,我一直都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所以從來都算不得多難過,無法改變的事實只能接受,不是麼?但訂婚,是在他發現我喜歡他之後。」
「他把這當做了拒絕你的理由?」
「是啊,」鄭知夏嗤笑一聲,「他這人太講情分,拒絕的方式都挑了個最體面的,我不意外,傷心似乎也沒有太厲害,你知道嗎?我曾經還想過要給他當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