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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髒,」他語氣乖順好似剛從泥坑裡爬出來的大狗,「我自己擦就好。」
林霽沒再說什麼,紙巾碰上他濕透的額角,拭去一滴將落不落的汗,鄭知夏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慢吞吞地低下頭,碎發濕漉漉地垂在眼角。
旁邊有人竊竊私語:「他真的好可愛哦……」
可愛?男人怎麼能用這種詞來形容?
鄭知夏重新抿緊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林霽衣領上那枚閃閃發亮的胸針,自認為神態十分冷酷無情,帥氣得無以復加,林霽卻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板著臉幹什麼,覺得我打擾到你了?」
「怎麼會!」鄭知夏否認得急切,「我只是覺得這裡空氣不好,怕你待得難受。」
林霽順手將那張紙巾塞進口袋裡,說:「也不會,不過現在我要走了,今天過來是有事情要辦。」
他和當年的授業恩師始終保持著聯絡,這次過來是早就約定好的拜訪,只是路過時聽見有幾個漂亮女孩說鄭知夏在籃球場,這才一時好奇,轉彎走了進來。
林霽還是第一次知道鄭知夏會打籃球,但想來也正常,年輕男孩總是精力充沛,需要一些發泄的渠道,他站在場邊看了良久,漸漸有了種「鄭知夏長大了」的真切感受。
挺好的,招姑娘喜歡。
鄭知夏的眼神濕而亮,他先是點頭,又問:「那哥你晚上是回家吃飯嗎?」
林霽晚上有個局,可鄭知夏期待的眼神太明顯,他笑了聲,說:「嗯,我待會回來找你,去玩吧。」
鄧明城從後面湊過來,笑嘻嘻地站直了打招呼:「林哥,歡迎回來,要不把知夏還給我們唄?快打不過對面了。」
林霽對他略一頷首,囑咐道:「注意安全,別讓他摔了。」
鄧明城忍笑忍得難受:「知道了,保證看好你的乖寶寶弟弟。」
都那麼大的人了,打個球還能出什麼意外?再說男人嘛,磕磕碰碰的多正常。
球場還能比夜店更危險麼。
但鄭知夏只是在旁邊乖乖點頭,對林霽揮了揮手。
「哥,那我在這等你。」
林霽微笑著應好,轉身離開,鄭知夏這才仔細擰好手中的礦泉水瓶,重新上了場,鄧明城在他身邊笑得猥瑣,低聲問:「林霽知道乖寶寶知夏會和男人開房嗎?」
鄭知夏懶得理他,鄧明城嘴賤,但還算有分寸,不該說的話從來不捅出去,他帥氣利落地帶球過人起跳,落地的時候滿場都是女孩子的歡呼,旁邊有男生將礦泉水兜頭淋下,小麥色的腹肌惹眼得不行,鄧明城也想效仿,被鄭知夏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這是我的水,」他用眼神警告鄧明城,嫌棄地擦了擦手,「用你自己的去。」
鄧明城嘁了聲,很不滿的樣子。
「就算是個屁,經過林霽的手後你也得當寶貝供著,半瓶水而已,還不是他自己買的呢。」
「那也是我哥親手給我的。」
鄭知夏說得理所當然,好似根本沒聽見鄧明城的噓聲,又有女孩湊過來送水,他禮貌地笑了笑,向她舉起手中空掉的水瓶。
「有了,下次一定。」
鄧明城在他身後唉聲嘆氣:「怎麼就沒人給我送水?下次不能和你一塊兒打球,都沒人看得見我。」
平心而論,他長得並不磕磣,高鼻深目,黑色頭髮打著卷,風流且渣,恐怕沒幾個人不知道他的那點風流艷史,女孩們望而卻步,除了少數聖母心泛濫試圖感化渣男的戀愛腦外,在學校里還真的無人問津。
——甚至還有人感嘆過鄭知夏這麼個好學生為什麼會跟鄧明城這下流貨玩到一路去,生怕他被帶壞墮落。
鄧明城對此的反應是拍著美女的大腿笑了許久。
「畢竟我又不做作,」他指著鄭知夏肆無忌憚地嘲笑,「但是你啊,就是又壞又要面,偽君子!」
鄭知夏靠在漂亮男孩肩頭,眼中酒氣迷濛,卻還能清醒地嗤笑一聲。
「我就是啊,」他抱緊男孩的腰,側頭露出一隻冷而倦怠的眼,「我們這些俗人啊……都是爛的,只有我哥是真君子。」
鄭知夏明白自己永遠做不到坦蕩,正如林霽永遠都滿懷冰雪,光而不耀。
……
林霽重新走進悶熱的球場,大概是引人注目的正主已經離開,館內空空蕩蕩,只在角落剩了幾個精力過分旺盛的大學生在打球,他站在角落,撥通了鄭知夏的電話。
「哥。」
淅淅瀝瀝的水聲很快在耳邊響起,鄭知夏的嗓音有些模糊,笑著問:「你忙完了?」
「在球場,」林霽環顧一圈,朝更衣室走去,「你在哪裡?」
「淋浴間,」鄭知夏說,「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出來。」
林霽掛斷電話推開門,一瞬間有風呼嘯著灌入,那遙遠的水聲頓時近在咫尺,冷亮的燈光充盈在空曠的房間內,他走向更深處,停在朦朦朧朧能看見人影的門前。
「知夏。」
人影頓了頓,鄭知夏抹了把臉,不太確定地問:「哥?」
但他又怎麼會認錯?即便是在最喧鬧的人群中,他也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林霽所處的方位。
「是我,」林霽不疾不徐地開口,「你慢慢來,不用著急。」
「外面有椅子坐,」鄭知夏轉過身,背對著門,「還比這裡面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