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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兩年總會產生類似的幻想——或許哪一天的街道轉角撞上熟悉的身影,又或許哪次應酬完的醉意中看見路燈下站著等待自己的那個人,更不遑論每一次碰見鄧明城,他都要問一次鄭知夏的去向。
可鄧明城每一次的回覆都很一致:不清楚,不知道,很久沒有聯繫了。
還有我以為你會知道。
每一次的臆想都是不可能的幻夢,他是靠著想像的希冀麻木度日的提線木偶。
助理示意他回來繼續主持會議,臨近結束時低聲道:「今晚陳局約您吃飯,在思心齋訂了包間。」
「我知道了。」
林霽在晚上七點離開公司,包廂內觥籌交錯,吹捧勸酒的話絡繹不絕,他陪著喝了不少,好不容易散場時他竟然也有些頭暈,助理領著他往外走,繁華夜色下街道寂靜,遠處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是鄧明城。
今天倒是有些太湊巧了,他想著,轉頭便看見鄧明城被施嬅攙扶著走出來,視線對上一瞬,他朝走去。
「你也來這裡吃飯?」
鄧明城醉醺醺地眯著眼,咧嘴一笑。
「是啊,我老婆說想吃嘛,這裡的叉燒做得一絕!」
「這樣,」林霽微微頷首,「不如……我送你們一程?」
「不勞煩您,」施嬅冷淡而禮貌,「我沒喝酒,能開車。」
林霽沒有堅持,站在原地目送他們上車離開,腦中卻開始流淌起莫名其妙的思緒。
思心齋通常是請人吃飯和應酬時才會選擇的地方,而鄧明城醉成這樣,不太可能是自己喝的。
——那麼,陪鄧明城喝酒的人是誰?
他眯了眯眼,轉身上車。
「先不回去。」
林霽報出一個助理很熟悉的地址,位於大學城附近的單身公寓,精確到了具體的樓棟。
「去那裡看看。」
作者有話說:
其實知夏是為愛做0呢(。)
第45章 正常關係
助理姓周,叫周皓,林霽還沒自己出來創業時就跟著做事了,這些年勤勤懇懇陪著林霽當工作狂,幾乎是全年無休,好不容易混到現在這地位,也能算作人生贏家,老闆事情少給的多,不需要參加亂七八糟的燈紅酒綠,還有時間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唯一需要注意的大概只有老闆的怪癖——喝了酒不回家,開車繞著大學城轉圈,夜色喧囂,他載著林霽,覺得自己像是遊歷在人群外的孤寂幽靈,那棟高級公寓每一天都燈火通明,他曾站在路燈下抽過很多根煙,也曾好奇地仰望過幾次,暗暗好奇林霽等待的是哪一處燈火中的人從樓上走下來。
但整整五年,他都沒有等到過那個答案。
車停下,周皓識趣地下去抽菸,夏夜蚊蟲多,他邊跺腳邊在草叢邊踱步,大學城附近幾乎都是年輕人,是不是便有人在路過時好奇地打量這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直到街道漸漸變得寂寥,車窗終於搖下來一些。
「回去了。」
林霽俊美卻淡漠的側臉模糊在夜色中,他應了聲,上車前下意識抬頭往前看了眼,一個棕色捲髮的混英俊青年從大門處走出來,腳步輕快得像一曲夏日的歌。
「是往右邊走嗎?」他在打電話,表情很鮮活,「可是右邊離導航遠很多誒……」
他甜蜜,活潑,生機勃勃,就這麼路過半開的車窗,林霽收回視線,平淡的眉眼微微一動,像半截失敗的笑意。
好熟悉的笑容,卻不是熟悉的人。
助理轉動方向盤駛離這條街道,原先的公寓樓中走出一道身影,黑襯衫解開兩顆扣子,挑染的銀髮在燈下顯得十分惹人注目,他拿著手機,低垂的眉眼含著溫柔輕鬆的笑意。
「馬上到,你別亂走,找個椅子坐著。」
「都說了等我兩分鐘,這麼著急幹什麼?」
鄭知夏轉身,和那輛車背道而馳,另一邊車窗緩慢合上,空調冷風將殘存的酒氣催發得昏昏沉沉,林霽閉上眼,思緒再一次飄向似乎很漫長的時間之前——即便只是五年。
五十五個月,一千六百多天,歲月恆定地流淌,像河流,像吞噬一切的饕餮巨獸,留下的吉光片羽便愈發深刻,林霽總是沉思,一遍遍讓鄭知夏在自己的記憶中長大、
因此被刻意掩蓋的細節便慢慢清晰起來,譬如十八歲那年的教學樓角落,夏天悶熱的陽光中他坐在樓梯上,聽鄭知夏邊看書邊哼歌,偶有長風穿過,驚掠一地光影,窗外的樹葉搖曳作響,竟是他漫長年少光陰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後來林霽找到了那首歌,鄭知夏最喜歡的那段無意義哼唱鋪陳在那日深重寒冷的夜色和飛雪中,成為一柄鏽跡斑斑的刀刃。
——52秒鐘的哼唱,藏著一句話。
「我喜歡你呀,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
車停下,林霽睜開眼,溫聲道:「辛苦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晚些來。」
周皓道了聲謝,又問:「您這個月底的機票,什麼時候訂?」
「不用,過了這個月再看。」
鄧明城的婚禮就在月底。
……
周末時林霽回了趟家,客廳里坐著兩個陌生女人陪著林夫人喝茶,柔順的捲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興致缺缺地轉頭,又被叫住。
「回家啦?來,坐著陪我聊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