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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對我來說不管用,這是心病,知夏。」
「哦,」鄭知夏故作冷淡,「那你病著吧。」
林霽只是安靜地看著他,仿佛夜色下沉靜的海,鄭知夏想躲,卻仿佛失去了行動的力氣,最後只能移開視線,用飄忽的語氣說:「那……該怎麼辦?」
「你陪著我,」林霽的語氣低低,「陪著我就好了。」
鄭知夏的耳根很紅,沒反對,只說:「我的房間還開著燈。」
林霽便從善如流地說:「我可以跟你上去。」
於是他成功地進入了鄭知夏的房間,依舊是黑灰的色調,冷得不近人情,燈關上,身邊就只剩下熟悉的溫暖體溫。
「晚安。」
鄭知夏輕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仿佛一個催眠的魔咒,林霽閉上眼,得到了一個黑而沉的睡眠。
再醒來時身邊是微弱的呼吸聲,臂彎中屬於另一個人的熱度恆定而明顯,林霽睜開眼,在晨光中碰了碰鄭知夏細長柔軟的眼睫。
像一隻沉睡的蝴蝶。
他無聲地微笑,嘴唇落在鄭知夏額上,終於將對方驚醒。
「早上好。」
鄭知夏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還有點分不清狀況,隔了會才同樣說了聲:「早。」
下樓時宋白露已經坐在客廳里看電視了,餐桌上擺著溫熱的粥,廚房裡有烤麵包的香氣,鄭知夏拿起筷子,問他:「你的假期有幾天?」
「可以跟你同一天回去,」林霽說,「還有五天。」
鄭知夏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那讓我想想可以帶你去哪裡玩。」
「市中心的燈展一直到跨完年才結束,」宋白露的聲音遙遙傳來,「你們可以去那邊倒數跨年。」
很好的提議,鄭知夏看向她,問:「那你準備去幹什麼?」
「不去幹什麼,」宋白露甚至沒回頭,「我會早早上床睡覺,第二天早上去鄰居家一起吃新年的第一餐飯。」
「好吧。」
於是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下來,鄭知夏帶著林霽在周邊逛了幾天,冬天的雪下得很厚一層,偶爾會有松鼠路過,遺落下兩顆堅果,鄭知夏撿起來,放進它或許過幾天就會遺忘的洞中。
「這東西會抓人,」林霽說,「以前在外面的時候,我的花園裡就有一隻松鼠安家,它會每天早上往我的門口放一枚堅果。」
鄭知夏點點頭,說:「聽起來很可愛。」
林霽卻露出一點笑意,說:「不,它是個惡霸,堅果是從鄰居小孩手裡搶的,那個小孩很喜歡松鼠。」
鄭知夏便也很輕快地笑起來:「看來你還有很多的故事可以和我講 。」
「日子還長,」林霽溫和的聲音散在風裡,「你可以慢慢聽,聽很多年。」
鄭知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可以。」
「我覺得非常好。」
他們在雪地里漫步,兩串腳印並列著往前延伸,停留在已經結冰的湖邊,長椅被人掃得乾淨,鄭知夏拉著他坐下,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沉睡的遠山和湖泊。
「其實這邊很適合一個人住,」他說,「與世隔絕,像苦修的道士。」
林霽應了聲,問他:「所以你想當道士嗎?」
鄭知夏看著他,彎起的眼中笑意明亮。
「我才不要當道士。」
他說著,勾了勾林霽的手指,某一時刻呼吸貼近,便自然而然地接了個溫柔而漫長的吻,分開時嘴唇濕潤溫暖,呼吸到天地間冰涼而乾淨的氣息。
「走吧,」鄭知夏說,「該回家和媽媽吃飯了。」
年末的最後一天他們和宋白露一起吃了晚飯,將近結束時宋白露從口袋裡摸出兩封紅包,正中是燙金的雙喜,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塞進林霽手中。
「新年快樂。」她拍了拍林霽的手背,「出門後要注意安全。」
林霽只覺得喉間一哽,險些說不出話來,他站起身,深深地注視著眼前這個眼尾已經長出細紋的女人,記憶中宋白露總是輕盈美好如花園中的薔薇,而如今他微微彎著腰和她擁抱石,才發現她的鬢髮間已悄然生出幾縷花白之色。
「謝謝你。」
宋白露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有什麼好謝的?我們家的規矩向來是沒結婚就都能拿紅包,你們都還有資格呢。」
她假裝不懂林霽的謝謝,林霽便也不再提起,牽起鄭知夏的手和她道別。
「那我們就出去了。」
「好,」宋白露笑眯眯地送他們出門,「路上注意安全。」
鄭知夏也笑著和她揮手:媽媽再見。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握緊了他的手,上車後才聽見林霽說:「其實我從小就很羨慕你的家庭。」
他的父母都非有感情之人,因此有段時間十分渴求鄰居家的氛圍,就好像關在囚籠中的人仰望陽光,如同仰望一場不可及的夢。
可鄭知夏卻出乎意料地說:「我知道。」
他愣了瞬,又啞然一笑:「也正常。」
「小時候你很愛來我家輔導我寫作業,」鄭知夏輕快地說,「小學一二年級的題有什麼好寫的,媽媽說你是不想回家,我也很心疼你,所以才老是求你留下來和我過夜。」
他看著前方隱約出現的彩色燈光,人聲順著風灌進車中,熱鬧而喧囂。
鄭知夏輕聲說:「以後就不用找藉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