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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時錦的眼神兒,落到了炎柏葳臉上,她平靜的道:「你進來吧。」
炎柏葳遲疑了一下。
他這些日子,度日如年,焦苦追悔,心心念念的想見到她,向她請罪……可是她真的要聽他說話了,他卻莫名的惶惶然起來,腳下像灌了鉛,那一刻,他只想轉身就走……
那樣起碼還有希望,可以安慰自己,只是還沒找到她,若是見到了她,她一定會原諒他的……
但看著屋中點點昏黃燭光,他還是拖著腳步,一步,一步的走了進去。
站在室中,他像一個等待宣判的罪人,輕聲道:「錦兒。」
唐時錦擺了擺手:「請坐。」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還是沒說,緩緩坐下。
唐時錦放下茶杯:「炎柏葳,今天是我最後一回,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說話。」
炎柏葳猛的攥緊了扶手,垂著眼不敢看她。
唐時錦平靜的道:「我也是離開茂州之後才知道,魏氏清清本來應該姓衛,閨名清秋,是衛王爺的么女……換句話說,唐時錦是衛王府的血脈。而你,你的身份,你應該明白,一旦掀開就是怎樣的驚濤駭浪,你根本沒有權利任性……因為你的任性,很可能會毀掉我,並且拖累衛王府,這太自私了。」
「衛王府堂堂的天下第一世家,我借衛王府之名,一切唾手可得,我為何要自掘墳墓?而且,衛王爺是唐時錦僅餘的親人了,我不會容許你傷害他,毀他一世英名。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離我們遠一點,相識三年多……四年了,我不欠你的,你若真覺得愧疚,就該遠離我才是。」
炎柏葳猛的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她的話,就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堪比凌遲。
然後,他聽到她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了過來,然後唐時錦伸手捏住他下巴,強行抬起了他的臉:「炎柏葳。」
他緩緩的張開眼睛,眼中含血帶淚。
她一字一句的問他:「炎柏葳,我這麼說,你疼嗎?」
他抿著唇不能答。
她捏的更緊了一些,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眼睛:「你說啊,你疼嗎?」
他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
唐時錦突兀的笑了一聲。
然後她緩緩的道:「疼就對了!你今日之疼,再加十倍,便是我當日之疼了!」
他不由得哽咽:「錦兒,我……」
唐時錦冷冷的道:「你不用說話,聽我說……你應該明白,此唐時錦,非彼唐時錦。」
他的眼神猛的一凝。
她一字一句的續道:「我本就是一個外來客,我不懂你們這兒的規矩。你自小名師環繞,錦衣玉食,那麼你明不明白,有的人,連活著都是一件艱難的事?」
「我父親濫賭成性,三更半夜都有人來砸門潑油漆……我幼年時,不止一次看到父親翻箱倒櫃的找錢,找不到就瘋狂的毆打母親,一直到有一天,我親眼看著他活活把她打死,我打電話報警,把那個人渣送進了牢房。
那時候我五歲。
他進了牢房,債還在,我外公外婆六七十了還要干體力活給他還債。最後,債還了,身體也垮了,我外公重病自殺,我外婆跟著去了,我辦完喪事之後,根本就沒有時間傷心,因為我還要面對外公生病欠下的債!
那時候我七歲。
我年紀還小,誰也不敢用我,我下跪哭求,打架拼命,洗盤子刷廁所,任打任罵,誰不乾的我都去干……最終都只是為了活著而已!!」
她的淚一滴一滴的掉在他臉上。
他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咽了咽:「我自小財運加身,但是你明不明白那種,每賺一分錢都會被債主拿走,每個拐角都有可能被打悶棍,發財就意味著血光之災,好好的吃一口飯,好好的睡個覺都是恩賜的生活?」
她長吸了口氣,輕輕的笑了兩聲:「你不明白的。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的……不管你明不明白,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是絕對不可能原諒你的,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你……我把你當成最親的親人,最親密的愛人,不是為了讓你拿刀子捅我的,不是為了讓你把這些東西翻出來,告訴我,你這些血淋淋的艱難,全都寫滿了不配!!有些東西,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了,你不論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
「炎柏葳,不管你基於什麼想法,就從你這麼做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被原諒了!」
激憤之下,她微微喘息。
然後她輕輕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炎柏葳,人的過往,會永遠寫進生命里,一輩子都沒辦法擺脫……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喜歡你身在草莽,卻似乎骨子裡都鐫刻著良好的教養;我喜歡你經歷磨難挫折,仍舊心懷光明溫暖;我喜歡你就算眼前小事,也以小見大,察微知著,又海納百川;我喜歡你博學多識,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寫文章就像從樹上摘果子一樣自然……事實上,就連你的循規蹈矩,君子守禮,都叫我很喜歡很喜歡。」
她緩緩的抹了一把淚:「人沒有什麼,就會加倍的嚮往什麼,你這整個人,我全都很喜歡,特別喜歡……但是炎柏葳,就算我這一輩子,都一直喜歡你,我也絕不會原諒你,就算我真能釋懷,我也絕不會回頭,我不要你,就是不要了。而且,時間終會治癒我,一年,兩年,三年……再深刻的情感都會變淡,我會一直往前走,這些無用之物,早晚會被我徹底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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