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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點了菜,唐時錦還問:「這酒樓名字好怪,為什麼要叫『一推樓』?」
沈一意不愧是個賣消息的,張嘴就來:「這個我知道。話說,大概在幾十近百年之前吧,有個宋家酒樓,據說店老闆是宋五嫂的傳人,最擅長做魚。但並不姓宋,姓施……誰知道傳到了施老丈這一代,他兒子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就是不會炒菜,氣死了他親娘,還曾將宋家酒樓抵給賭坊,把施老丈也給氣病了。」
「幸好他的徒弟有膽氣,有本事,乍著膽兒去跟賭坊老大談了,然後簽了三年的契,師徒倆拼命干,終於把債給還了,把酒樓贖了回來,然後施老丈還把女兒嫁給了他。後來施老丈老了,他徒弟本來要接手這個酒樓,誰知道他兒子又鬧了起來,說這酒樓不能給出嫁女……」
「這兒子未盡過一天孝,還氣死了親娘,險些賠盡家業,施老丈自然是不給的……誰知道後來,施老丈要死了,他兒子生怕死了就沒指望了,居然去官府告了狀,然後在施老丈病床前痛哭懺悔。施老丈可能是臨死心軟,他已經病的說不成話,於是就強撐著,一把推開了他女婿,拉住了他兒子的手,然後溘然長逝。
當時的縣令就在現場,親眼目睹,就把酒樓給了那兒子……然後又對那徒弟十分同情,允許他們用學來的手藝開店。」
他一攤手:「結果怎麼樣你們都能猜到了,那兒子不出一年,就把酒樓賠沒了,然後這個徒弟,懷念師父,又把酒樓買了下來,然後縣令親提了『一推樓』的招牌,以記此事,而且這家酒樓,一直保留一個招牌菜,叫『孝泰山』,其實就是醋溜魚,據說是出師的菜,所以都贊這徒弟是至孝之人。」
菜陸續上來,沈一意也把故事說完了。
唐時錦道:「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徒弟確實夠孝的。」簡直聖父一枚。
范陶朱道:「雖然家產留給親兒子,也是人之常情,可那時這酒樓已經不算施老丈的了,他再留給親兒子……跟搶錢有什麼區別?!若我是這個徒弟,我寧可毀了這酒樓,永不用這手藝,也不會便宜那兒子,要叫一家酒樓倒閉,又有何難,我只需……」
「等等,陶朱!」唐時錦阻止他:「你不要說。」
范陶朱不解:「為什麼?」
唐時錦道:「因為你說的肯定是非常手段,所以你不要說。」
范陶朱樂了,「當然要用非常手段了,對付這種人難道還要光明正大的?若是你,你不用非常手段?你就甘心多年辛苦拱手讓人?」
唐時錦道:「我當然不用了。」
范陶朱不信:「那如果對方是你的生死大仇呢,你也不用?」
唐時錦道:「不用。」
他嘁了一聲,戚曜靈冷冷的道:「舌頭不好使,我不介意幫你割下來。」
范陶朱瞬間就老實了,慫噠噠的道:「我就友好的跟錦姑娘討論一下,並不敢冒犯……我就鬧不清楚為什麼不能用?那你什麼時候用?」
唐時錦失笑,道:「只要我沒氣到失去理智,那不管什麼情況下我都不用。你用非常手段去對付人,可能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的立場可能十分正義,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有後來人,他們學了你的方式去,不一定會去做什麼。這是一。」
「其二,就算你是正義的,你也不該用這種手段。因為你要明白,破壞規則,永遠比維繫規則要容易,無規矩不成方圓,這話不是說說而已,這就跟國有律法是一個道理……一個地方,必須有良好的規矩,才會越來越好,例如說,在這個地方,凡有短斤缺兩,一律重罰,那長此以往,商賈就不敢短斤缺兩,百姓也會更加信任,自發的過來買。」
「而假如你玩小聰明,你換個秤,看起來秤高高的,其實才八兩,那不出半個月,你家店就沒人了,誰都不傻。而假如你強權壓制,例如把市面上所有的酒樓都關了,只餘下你一家,難道你這家酒樓,就會生意興隆嗎?短期可能會,長期,大家一定會去想別的辦法。」
「明白我的意思嗎?良好的規則,人人都去遵守,百姓就會更樂意來;百姓多了,購買力大了,就有更多商賈加入;更多商賈加入,可買的東西多了,來此的百姓就越多……這是一個圈兒,一個循環,每一步都推動著下一步,懂不?反之亦然。」
范陶朱緩緩點頭,微微沉吟。
第362章 拴好你家的狗
就隔著一道屏風,隔壁的炎柏葳側頭聽著,微微帶笑。
這撥人本就以他為首,他不說話了,其它人也只能跟著不說了,於是大家都默默的聽著隔壁的聲音,無聲的交換著眼色。
有的人不以為然,覺得一個小娘子在外頭高談闊論,有失體統。
也有的人暗暗點頭,覺得這番話其實極有道理,又見胸襟。
但也有一個叫許默的,從中聽出了生意經,直聽的微微凝眉,決定回去就跟父親說一聲。
那邊,上官荼蘼笑道:「錦兒人如其名,心有錦繡。」
戚曜靈道:「這種朽木,何必同他多說。師父你嘗嘗這個。」
「就是!」沈一意難得跟他同一立場,不甘示弱的搶過公筷,給她挾了一筷:「師父,沉魚坊到九月初七開業,算著也沒幾天了啊!」
唐時錦點了點頭,沈一意道:「可你印的那畫本兒,恕我直言……畫風毫無意境,難登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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