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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遲疑了下,雙手接過。這畢竟是給將軍的信,他不敢拒收,也不敢不交。
范懷仁父子走出很遠,一直兩相沉默,直到范覺沉不住氣,低聲道:「父親,這信遞上去,就能有用嗎?」
范懷仁靜靜向前走,微風輕揚,他花白的鬍鬚微微顫動。
「但願吧。」
*
管事小心翼翼遞交了書信,看宴雲箋似乎又犯舊疾,閉目擰眉似在忍耐,便連忙告罪退下。
宴雲箋沒理會他,也未拆他放在桌邊的信。
門關上,滿室寂冷。
宴雲箋靠坐在長椅中,一點點塌下肩膀,雙目沉沉望向前方,面無表情抵禦心臟處似刀凌遲的劇痛。
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十幾日了。
大夫說他身體康健,脈搏沉穩。
但他知道不是。
這世間一定有什麼出了錯,這顆心會空蕩,會慘痛。
他時常會覺得有種萬物顛倒之感。
宴雲箋緩了一會,低眸看桌上形形色色的記檔。
這些都是關於他的,或者更準確說,是關於他與姜家的。
這些已是能找到的最全,但還是太少了……太少了。
這些多為戰事記載,於他而言是滄海一粟,他想知道這五年來都發生了什麼,叫他毒恨至此。
捲起衣袖,小臂內側的刺青更像是一種昭示——他心愛的、情願她一生平安喜樂的姑娘是誰?
現在又在何方?
宴雲箋又翻一遍查來的東西。天邊一道閃電撕裂天幕,他的臉孔被映照的雪亮。
下一瞬驚雷降至,「轟隆」一聲,將人心緒都空白須臾。
他怔愣,伴隨這一聲蒼天警示,下意識側臉向床榻看。
那裡浮現模糊的畫面,少女趴在床邊,一身藕杏色的輕盈綾羅,嬌美溫婉。
她的眉眼似隔水幕,瞧不真切:「你不要自稱為奴,嗯……如果你害怕的話,那在人前我不管,人後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就說『我』。」
她是誰?
還是床邊,她像輕盈柔軟的雲團,跑去扶起一人,避開傷處托他手肘:「宴雲箋,你別怕,他們都走了。」
「別跪啦,你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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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雲箋輕輕撫摸手肘,有些感觸到曾經被那細弱小手攙扶的悸動。
他看向立櫃。她影影綽綽站在那裡:「宴雲箋,我聽你說就不怕。我相信你。」
而對面的少年,扣起大拇指與無名指置於心口。
「姑娘,雲箋決不辜負。」
不能辜負的人……不能辜負的人……
宴雲箋轉頭動作略顯倉惶,桌邊,他們比肩而坐。
他問:「姑娘要我辦何事?」
她雙手捧起桌上放的盤子,聲音含笑:「宴雲箋,你這兩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吧?」
他無聲吃,她伸手給他拍去碎屑。
房間裡像真的有糕點升騰絲絲熱氣,裹挾香甜氣息縈繞在鼻尖。
宴雲箋聽見她說:「喂,就當我提前跟你示好嘛。」
「你這麼聰明,這麼厲害的人,等日後飛黃騰達,做了大官,千萬不要欺負我啊。」
對面的人回答:「我永遠不會欺負你。」
宴雲箋站起來——他不知自己為何站起,他實在坐不住了。
祠堂里,她在他身邊彎腰:「我知道你手臂也傷的重,所以不敢太用力碰你。你站起來,我幫你和爹爹說好不好。」
府門外,她聲音明快溫柔:「爹爹說等東南的戰事解決,就帶我們去北境啦,我知道你一定能辦成,你一回來,我們就出發。」
山洞中,她緊緊拉著他衣袖:「既然有這樣的辦法你為什麼不說呢?我可以給你解毒啊,鴆藍雪的毒泯人的毒……你可以不用這麼辛苦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宴雲箋雙手微抖,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但沒來由的恐懼順著血液傳遍四肢百骸,滲進骨髓,骨縫中都刮著風。
趨利避害的本能告訴他停止,閉上眼睛,忘記這些幻想。
後面一定有極其可怖的事,一定有,遠遠超出他能承受的範圍。
可是停不下來了。
宴雲箋腳步踉蹌走向門邊,扶住門框。
向里看。
她壞笑執筆在他臉上畫一道墨痕,他頑劣心起,渾不在意往出走,她卻替他羞窘,央他洗臉。
向外看。
她在河水中雙臂纏上他脖頸:「你不要想那麼多。如果是你的話,我很歡喜……我喜歡你,不是對哥哥的那種喜歡。」
他大掌扣著她後腦將她圈攬在自己懷裡,鄭重其事:「烏昭神明在上,我一定要娶你為妻。」
他們在簡陋的喜堂同榻而眠。
她要他將她抱起舉高,用白綾覆上他雙眼。
他緊緊擁她入懷:「謝謝你還要我……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再也不會傷你了……再也不會。」
宴雲箋猶如困獸,跌跌撞撞向外走。
閃電將他塑成鬼魅,明明暗暗,大雨始終沒有落下。
她是誰?她是誰?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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