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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跪下來,仿佛並不僅僅是脊樑的彎折,他整個靈魂都伏低做小,無聲無息祈求他寬恕諒解。
姜重山心一沉,又一松。阿箋分明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這樣跪著已經叫他不忍心了。
「自打你叫我第一聲義父的時候,我教過你什麼,你可還記得?」
宴雲箋聲音澀緊:「做您的孩兒,要學會站著回話。」
姜重山點頭:「算你記得牢。那就站起來。」
「快點。」
宴雲箋略一猶豫,扶著膝蓋緩緩起身:「義父,並非我故意辜負您的教導,」他聲音極低,「我絕不騙您,我做的事並非奸惡,亦不圖名利,待到能夠坦言相告那日,必定知無不言……」
「我相信你,阿箋,若我不信任你,此刻你我還會站在此好好說話麼?」
姜重山起身,走上前,像以往無數個瞬間一般,手掌擱在宴雲箋肩膀,用力握了握:「若是旁的事情,義父給你自由,你自己拿主意,想做什麼我不干涉,但是這一件你不肯說,我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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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舊族相識之人,此事我知道,也並沒放在心上。這世上烏昭和族並未絕跡,你們視族為親,因為共同的信仰,即便不曾相識也會生來親近,所以你有舊人在外,我並無所謂。」
姜重山話鋒一轉:「可是阿箋,若你用你的舊部,背著我做旁的事情,這性質不同。你如此聰慧,自然明白。」
宴雲箋額前的碎發垂落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細小顫抖。
看他雖然沉靜安寧,眉宇間卻難掩內疚愧色,姜重山心也有些軟了。
從袖口中取出那封書信,默默展開,指著上面的文字:「阿箋,我不知道你正在做的是什麼,也不清楚你究竟在京中樹了什麼敵人,仇讎幾許。但既然有這樣的一封書信擺到了我的桌案上——阿箋,你一直都在被人盯著。」
他已經將話點到這種程度,宴雲箋心中一震,拱手道:「義父,我心裡有數,必定把握分寸,絕不會牽連姜家絲毫。」
「姜家?」姜重山反問一句,冷峻的面容顯出一絲裂痕,半晌才自嘲笑了下,「我視你如子,百般栽培,原以為你也早將我視作親生父親一般,沒想到提起自家時,還口口聲聲稱為姜家。」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宴雲箋艱難道,「我只是想說,我絕不會連累到家里……」
姜崇山將手中書信薄薄的書信拎起直至宴雲箋眼前,淡聲問:「難道從我拿著它問你那一刻起,到現在,你覺得我只是怕你連累我們嗎?」
「我……」
「我問你,你老實回答,三聲之內不應聲,我立刻將你丟出門外——那些人有沒有暗殺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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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前一句的壓力,宴雲箋極輕地點了下頭。
竟真的有。
姜重山目光陡然陰沉:「有人暗地里害你?這樣大的事你竟隱瞞至今,不曾與我提起分毫,你怎麼想的!」
「義父,那些人只衝我來,並不想招惹您,所以……」
姜重山擺擺手。
他當然明白,有人想要阿箋的命,但他們不敢絕驚動他姜重山,而為他們自己帶來任何的麻煩。所以他們下手會足夠隱匿。也正因此,自己才從未發覺這些私隱。
「無論他們衝著誰,你怎麼想的?為什麼不同我說?」
宴雲箋低下頭。
從前不說,是怕姜重山棄了他。
後來不說,是怕家人擔心。
姜重山冷哼一聲:「罷了,我又何必在此與你多費這唇舌,你當然不會提這些。事已至此,你隱瞞的那些事情還要繼續緘默下去嗎?」
他也知道宴雲箋的痛點,身為父親,不介意再戳一戳:「立刻給我說實話,再敢憋著,我還是會把你丟出去。」
宴雲箋無奈抬眸,義父眼中站不住腳的責備下面的分明是呼之欲出的擔憂。
這樣恩重如山,甚至超脫血脈的親情,他又如何捨得?
想了又想,他靜聲道:
「敢問義父,您可知為何您會收到這樣一封來信?」
姜重山道:「自然是要挑撥你我的關係。」
「那義父覺得他們可會稱心如意?」
「你覺得呢。」
宴雲箋略略停頓,對上姜重山沉穩的目光:「挑撥不成,他們又待如何?」
「什麼意思?」
這便是整個事情的重點了,宴雲箋不知能否說動姜重山,但他定要試一試。
他撫衫下拜,端端正正跪在姜重山面前:「義父,孩兒此舉並非回話,而是懇請。請義父聽我陳情。」
「此信來意的確歹毒,若義父不曾垂憐於我,只怕看到信件那一刻,便將我一劍殺了,他們自然滿意。可若義父未受挑唆,仍舊信任我,問清所有來龍去脈趟了這水,對於他們而言,也不虧。」
宴雲箋雙手扶地,緩緩彎腰叩首下去:「孩兒並非有意隱瞞,只是想保義父中立的立場。」
行走於暗夜懸崖,已是千難萬險,但他仍要跋涉於荊棘中——可是,他只願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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