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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並非全然聽不到聲音。
有一句話始終清晰地迴蕩在耳邊,那是由無數聲音匯聚成的一片汪洋,薛夫人的聲音也添在其中,在他破洞的心口呼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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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
「你怎麼還沒有死?」
「你怎麼還不去死?」
連他自己也問。
宴雲箋垂眸,捫心自問的同時,伴隨每一次呼吸,他整個人都被切碎,重組,再切碎,再重組。
怎麼還沒有死。
怎麼還不可以死。
什麼時候,才能由得他宴雲箋,任性一回。
冰壺玉衡(一)
立冬, 大雪滿京華。
雪是夜裡悄悄下的,無聲無息的漫天飛玉,到清晨才停下。
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白雪, 松枝蓋雪,只剩些許翠色。
鳳撥雲手邊熏著一籠薰香,清甜幽淡的香氣漸漸豐盈, 屋中溫暖的甚至有些熱過頭了。
她倚靠在長椅中翻看帳本,眉目微垂,長發半散, 慵懶而嬌媚。
宮女走過來,往爐中添了些炭。
「別再填了,熏得本宮頭疼。」鳳撥雲淡淡道。
她的威儀放眼宮中無人能及, 宮女什麼都不敢說, 行了一禮,便將新加的炭撤下了。
秋心從外邊回來, 將手中食盒先放到一邊,接過宮女手中拎的炭, 對她說道:「你先下去吧。」
她轉過身,親自往炭盆中加了好些。
「姑姑還嫌這殿內不夠熱嗎。」
秋心眉目無奈:「娘娘怎麼還犯起小孩脾氣了,您的身子經不得一點凍的。」
鳳撥雲眼皮都沒抬:「哪就這麼嬌弱了。」
「這哪裡是嬌弱?當年剛來梁朝時,過的是什麼日子?您熬壞了身子,手上都生了凍瘡, 要不仔細些, 犯了豈不是遭罪啊。」
鳳撥雲聽她又要老生常談, 腦中便是一陣一陣的抽疼, 把筆一扔,往後一靠, 笑道:「是啊,眼見著大冬日裡的,本宮倒是要生褥瘡了。」
秋心失笑:「娘娘快別打趣了,在這坐了一晌午,用些茶點吧。」
她打髮屋里伺候的宮女出去,掀開食盒蓋子,拿出壓在盒底的信:
「這是顧修遠大人的信。」
鳳撥雲拆開。
面無表情看完,她笑一聲:「老奸巨猾的狗東西,站隊倒是快。」
秋心點頭:「雖沒骨性,對咱們倒是有好處。」
鳳撥雲道:「這樣的人才真懂得為官之道,謀求生存,既會審時度勢,又沒有文人的臭架子。姜重山打著北胡旗號一路北下勢如猛虎,滿朝文武不是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既乖覺,暫且給他記一功也未嘗不可。」
「對了,他那個嫡長子叫……」
秋心適時提醒:「顧越。」
「這個叫顧越的,那也是個人才,」鳳撥雲微微一笑,點點手邊摞的很高的摺子,「本宮這段時間代行朝政,你可知這個顧越從姜家之變後上了多少封摺子,要求處死宴雲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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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顧修遠這麼精明圓滑的人,怎麼教出一個這樣的兒子?一板一眼,一點也不知變通。他要真恨,就自己殺了,難道還會有人追究不成?」
秋心笑道:「早聽說那顧越是個孤臣,想來除去辛獄司的官位,還與他孤冷固執的性子有關吧。」
「不中用,」鳳撥雲評價了句,「不說他了。眼下有顧修遠暗中支持,前朝又穩一成,至於那些酸臭迂腐的老不死,非要忠心舊主,到時就讓他們隨舊主去。」
秋心猶豫了下:「雖說顧修遠已經站隊,但您的千秋宏圖,不肯理解之人恐怕還是多數。」
「無所謂的,外面的天早就變了,要麼他們乖乖認了我,要麼就等我北胡軍隊殺進京城,把刀架在脖子上,他們還是照樣得認。」
鳳撥雲不輕不重笑一聲:「朝代更迭罷了,若是有人忠貞舊朝,不肯接受,留著也沒什麼用處。」
「殿下其實也可以緩一緩,姜重山殺到之前,還是謹慎些為妙。如今戰亂四起,起義軍掃蕩過一座座城池,但其實這宮中有多少雙精明眼睛真的放在您身上?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話——因您是女子,多數人並沒有往那方面想,也不敢想,這才沒有出手對付。倘若您是男兒,此刻已不知要面對多少明槍暗箭了。」
「姜重山總有一天會打到京城,您的意圖,遲早也會浮出水面,到那個時候,一旦一朝不慎著了他人的道,豈不白白拱手做嫁衣?如今最要緊的,是趙狗膝下還有幾位皇子,這些狗崽子或多或少都有黨羽,不能讓他們擋了路。」
鳳撥雲一手托著下巴,輕輕在臉頰上點著。
「我明白你的意思,等日後他們反應過來,我鳳撥雲竟敢異想天開當皇帝,只怕要一起上來撕了我。」
秋心點頭:「奴婢想著,在勝券在握之前,還是謹慎為妙。」
「趙狗的兒子不少,一個一個殺了,也太麻煩了吧。」
「你去告訴太醫院和天星司,」鳳撥雲眼眸轉了轉,細瘦的手緩緩向下,放在自己小腹上若有所思,「就說……本宮有孕,讓他們該準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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