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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嘆氣,柔聲道:「爹爹,所以大哥陷於險境,是阿箋哥哥救了他對麼?您也不要太責怪大哥了,想必他現在心裡比誰都難受。」
姜重山雖沉默,卻聽進去了。
「而且大哥身上的傷都沒處理,就這樣跪著會跪壞身子的。」
姜重山啞然失笑:「你大哥是個鐵打的硬漢,這點皮外傷他不會放在眼里。再說爹爹罰他跪著,倒也不全為了阿箋拼死護他的事。」
「……可知若沒有阿箋,他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姜眠眨眨眼睛,伸手推一推姜重山手臂:「那我明白了爹爹,說來說去,你是心疼大哥。他以身犯險,你在後怕。爹爹,既然您心裡也不好受,就別讓他跪了,讓他進來看一看阿箋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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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重山垂著眉眼,沒說話。
不立刻拒絕,倒像是拉不下來臉的樣子。
姜眠笑了,微微啟唇正要再勸,忽然床上的人動了動。
「阿箋哥哥,」一時間她也顧不上旁的,連忙握住宴雲箋的手輕輕搓了搓,「是不是很疼?你再忍一忍,高叔去配藥了,很快就來。」
宴雲箋烏淨的暗金眼眸一眨不眨。
怔望姜眠,眼中似含脈脈溫流,竟顯得痴。
「阿眠?」
「阿眠……」
那聲音溫柔繾綣,呼之欲出的深情。
宴雲箋薄唇彎起一個清淺的弧度,空著的那隻手伸出,落在姜眠柔嫩臉頰上,撫過一下又一下。
姜眠沒躲,雖然也覺舉止過密,但她心疼他還來不及,顧不上這些。
「阿眠,你怎麼瘦了?」他手覆在她臉上,拇指輕蹭著。
「咳咳——」終於,姜重山擰眉,很明顯地假咳兩聲。
宴雲箋如夢初醒,倏地縮回手。
這是在哪。
竟不是夢。
夢裡沒有義父的。
燒燈續晝(五)
姜重山的心情格外複雜。
如果說, 他親眼看見一個登徒子敢輕薄唐突他的寶貝女兒,他一定毫不猶豫,立刻拿刀把他的手剁下來。
可這個人是他視若親子的孩子, 又剛剛救了他另一個孩子的性命——剁手,是肯定不能剁了。
訓斥?
看他方才神色空茫,如痴如醉的呆愣樣子, 也知道他神思不大清醒,只怕以為自己身處夢中。
那份深情,阿眠不懂倒也罷了, 他若再不懂,枉活四十年了。
姜重山就這麼盯著宴雲箋,目光談不上銳利, 也不算溫和。
這樣對視, 宴雲箋完全清醒過來——這是已經從戰場回了營中。
方才……他都做了什麼。
他竟如此糊塗,宴雲箋喉結微滾, 腦中轉了十數個念頭,卻也知定是洗不清了。
對上姜重山不辨喜怒的眉眼, 他氣血上涌偏頭咳嗽,扯的整個胸腔都震的厲害。
「你急什麼,平一平。」姜重山伸手給他拍拍。
姜眠也著急,正想上手,卻被姜重山吩咐道:「阿眠, 阿箋這樣躺著不舒服, 你去後邊拿兩個軟墊讓他靠著。」
姜眠點頭, 上手給宴雲箋調整一下軟枕, 叮囑:「你別亂動,我很快回來……」
姜重山道:「快去吧。」
又補一句, 「之後……去外邊叫你大哥起來,你們去看看梓津的藥準備的如何了。」
姜眠才轉身去了。
叫大哥起來。有這麼一句話,宴雲箋方才的不安壓下去些,問道:「義父,大哥才從戰場回來,您怎麼罰他跪著?」
姜重山道:「因為他當罰。」
「義父,大哥並非魯莽,宣城王楊瀟燁,本就比對付叛逃的樊鷹要難上許多。大哥的策略並非不可取,是因為他操勞數月,身體也垮了,這才……」
「你就不用為他求情了,就像你說的,他自己的身體,他更該知道有沒有能力與宣城王決一死戰。他是將軍,應當做出正確的判斷,尋找更合適的戰機,而不是使自己身陷險境,還要讓自己的兄弟搭上性命相救。」
宴雲箋無奈喚一聲:「義父。」
姜重山看他。
頂著目光,宴雲箋道:「哪有您講的這般嚴重。」
不嚴重麼?
阿箋是從不說病痛。但他這一遭,不提折骨之傷,宣城王火攻哪是好相與的,火燒最是難忍,他肩背那一片幾乎叫人目不忍視。
想著這些,姜重山目光軟下來,「你這是幸虧沒燒在臉上,否則破了相,看你還能笑得出來。」
宴雲箋道:「義父,孩兒特意護住了臉。」
姜重山不由拍他:「閉嘴。還有力氣貧。」
宴雲箋一陣咳嗽。
姜重山無語凝噎,縮手:「……你小子,還不能碰一下了是吧。」
宴雲箋邊笑邊咳,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孩兒豈敢,只不過望義父看在我可憐份上,別再罰大哥了。」
姜重山嗔他:「回了家就矯情,好了,收收吧,你也不必哄我了。方才阿眠也已求過情,你又這般替阿崢說話,我若再一意孤行,倒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太冷漠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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