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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默默了良久。
「還有一事,朕想了很久。也和姜重山商議過了。」鳳撥雲道,「他日史書工筆,朕會重新肅清。」
她瞥宴雲箋一眼,「這不是為你說話,只不過依照事實,不願叫人含冤。是便是,非便非。只書舊跡,而不深闡箇中原因。」
「再者,你與姜重山二人糾葛本就極深,無論是義父子,或是愛恨顛和後來的背叛——朕不想將阿眠牽扯其中,若後世知道姜重山之女也是你宴雲箋的妻子,還不知要如何諸番猜測評判。朕不願如此,朕會讓史官抹去阿眠的痕跡,給她永遠的清靜。」
他們這些人,避不開後世評說,也無需避開。褒揚也好,貶損也罷,就不是已經作古之人能夠管束的了。
可是那些紛擾,他們來擔就好了。
活著的時候,盡力護持珍貴之人安穩,得以延續生生世世。
宴雲箋道:「皇上思慮周全,微臣亦是此番意願。皇上先行提出,微臣感激不盡。」
斜陽漸沉,最後的絢爛金光落在鳳撥雲美艷無雙的側臉:「你去吧。」
「記著,朕只給你三年時間,艷陽洲雖然養人,但若三年還未起色,那京城也是一樣的。你便將阿眠帶回來,朕來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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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雲箋離開後,鳳撥雲獨自一人站在風口裡,對著巍峨皇城沉默許久。
天□□晚,萬籟俱寂。
*
鳳撥雲登基之初,都由顧修遠輔佐在側,但一整個冬天后,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不到半年便臥床不起。鳳撥雲感念他操勞半生,保留他的俸祿,允許他在家養病。
而那個時候,顧修遠的夫人馮氏已經病入膏肓。
彌留之際,她將顧越叫到床前。
馮氏枯瘦蒼老的手緊緊抓著顧越,看著她牽掛一生的、讓她無比驕傲的兒子:「阿越……娘放不下你、娘走之後……就更沒有人提醒你……好好照顧自己,你要、要學會愛惜自己……」
顧越緊緊回握馮氏的手,只低低喚了一聲娘。
馮氏氣若遊絲:「阿越,娘的心肝肉啊……你父親他,自私了一輩子。娘也糊塗了一輩子……娘真的很後悔,很後悔……」
顧越柔聲道:「娘,您不要這樣講。」
「阿越,阿越……娘真的錯了,這些年……無時不刻不在後悔。分明你連聽到姜姑娘的名字,都會掩飾不住歡喜的神色。外人看不出……娘看的出……可是娘看的出,卻裝作不懂啊……都是娘害了你……」
她每說幾個字,顧越都要輕輕為她順氣:「娘,是孩兒不孝,任性又固執。沒能讓您看到孩兒成家。孩兒此生最對不起的,便是您和父親。」
馮氏搖頭:「你最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她大張著嘴,氣息有些上不來,死死盯著顧越。心頭湧起無數囑咐想要往出掏。
天不垂憐,縱還有千言萬語要說,卻連一點時間也不肯施捨了。
頭一歪,未曾瞑目的眼熄滅了所有光芒。
顧夫人離世後半年,顧修遠也在睡夢中與世長辭。顧月連喪考妣,默默獨身辦完了父母所有後事,一言不發撐起顧氏門楣。
那時他已是而立之年,守孝三年後,說親的媒人重又登門,絡繹不絕。
他一一婉拒,夜深人靜之時,聽手下細稟姜眠在艷陽洲一切安康順遂,雖然一直昏迷不醒,但宴雲箋對其照顧呵護之溫柔細微,實乃當世罕見。
聽後,他默了良久:「那就好。好。」
除了好。他不知還能說什麼。
彼時,李青霜第三個嫡子都已經出生。顧越去送了份禮。臨出門時,被李青霜拉住,低勸:「大人。這麼多年了,你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顧越問:「考慮什麼?」
「下官也不知大人心中想要的是什麼。可是,人活這一輩子,總不能對不住自個。想要什麼,做便是了,說出自己喜歡的、愛重的。不丟人。」
顧越點點頭。
回到府上,他真的認真思考起來。
娘說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是他自己。李青霜也說人要對得住自己。
那麼此時此刻,留給他顧越的、能選擇的、還是他想要的,又剩下了什麼呢?
第二日,顧家放出話來,顧大人立意終身不娶。
**
艷陽洲。
碧空晴朗,萬里無雲,幾寸日光透過嫩綠枝椏,斑駁滿地碎金。
宴雲箋從外邊回來就往姜眠的房間方向走,姜重山看見了,叫住他:「阿箋,你用過午膳了嗎?」
宴雲箋說:「不急,我先看看阿眠。」
「阿眠就在那兒,不差這半柱香的時間。你用些東西,別虧待了自己身子。」
宴雲箋微笑道:「義父,我無礙的。眼下日光正好,我抱她出去曬曬太陽。」
四月芳菲,艷陽洲的桃花都開了。
粉白色的嬌花滿綴枝頭,淡雅清甜,房間內縈繞清冽冷香。
姜眠安靜躺在床上,鬢邊被人精心簪了一朵嬌嫩桃花,卷長眼睫仿若鴉羽般濃密,嬌憨乖巧,仿佛降世的小花神偷懶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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