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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些時日剛剛愛上的,還是他將曾經哪個恨著的人當□□人?
宴雲箋道:「有。」
姜眠咬著下唇,也再忍不住眼淚:「有就有吧,隨便你喜歡誰。宴雲箋,我也恨你了……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
她不願在他面前哭,可眼前始終模糊一片。
宴雲箋心臟狠狠一動,剎那間的鋒利慘痛,甚至讓他分不清那裡面究竟充斥了什麼情緒。
甚至於,他方才想便是挖她的眼睛也無妨,此刻看著她流淚的眼,竟有遲疑。
不是不恨,就是怪異的猶豫。
待不下去了,宴雲箋擰緊眉,轉身便走。
「宴雲箋!」姜眠低喝,「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給他們一個全屍。我知道你厭極了我,也恨著姜家,但你能否看在姜家給你五年容身之處的份上……將所有的恨意都放在我一個人身上?」
她越說,他越憎。
仿佛她說什麼都是錯的,倔強也好,卑微也罷,都不能讓他心中的痛恨減少哪怕一分。
宴雲箋回頭,盯著姜眠看了很久。
「可以,我不讓你死。岐江陵有個玲瓏閣,聞名天下,你可知曉。」
姜眠臉色霎時慘白。
她是千嬌萬寵的姑娘,當然不知道,只是聽著輕浮名字,能猜出七八。
一切都在與歷史重合,多少史冊記載的淒涼結局,似乎正漸漸露出全貌。
良緣血染(六)
從姜眠那里出來後, 宴雲箋終於來到姜重山的牢房。
姜家四口,他無一不恨,只是在恨意上, 落了些差別。
比如他看見姜重山,胸腔里充斥的情緒不會如看見姜眠那般爆裂,是和緩而深重的。
一排排玄鐵欄杆後, 姜重山身穿囚衣,盤膝靜坐在牢房中央。他束髮的冠早已取下,墨黑的發簡單用髮帶扎著, 許多碎發從額前鬢角垂落。
狼狽的模樣,配上他那張堅穩沉毅的臉,真像一把歸鞘的寶刀。
聽見來人, 姜重山掀了掀眼皮, 刻骨的恨意不比宴雲箋少一絲一毫。
「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早些認罪, 我早些了結,我們何必在此空耗著。」
宴雲箋沒有吩咐開門, 只站在牢門外。
姜重山道:「當趙時瓚的狗,你已耗了五年。多耗這一時,又有什麼干係?」
宴雲箋對身後獄卒微微抬手,那獄卒立刻明白,連忙行個禮, 快步退下了。
他上前兩步, 昏暗的燭火將柵欄的光影一排排映在他臉上, 讓他整個人有極明顯的割裂感:「姜重山, 多耗這一時,難道耗的是我嗎?顧越念著舊情, 你覺得他能護你們姜家幾日?」
姜重山低頭舔了舔嘴唇。
其實他看見此人,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並非不願怒罵,而是著實想不出,這世上再惡毒的詞彙,能及的上他萬分之一。
說他是豬狗,便侮辱了豬狗;說他殘忍狠辣,都稱得上是褒揚。
「你今日來見我,應當暫時接管了辛獄司的刑獄吧,」姜重山說,「你要動刑,就別這麼多廢話了。雖然我夫人身有官階,但畢竟是女流,你若還要點臉面,就別為難一個婦人。」
宴雲箋道:「我並不打算對你動刑。」
姜重山抬眼。
「王爺一身鐵血,在沙場上鍛造的鋼筋鐵骨。即便是辛獄司的三十七道酷刑都輪過一遍,相信王爺也能輕易挨住。」
「這既浪費時間,又沒有效果,」宴雲箋刻意停頓了片刻,微笑道,「當然,這些都是您女兒提的醒,她願意代父受罪。姜重山,你說在她身上烙一個印,是不是比在你身上烙十個印,都要有用得多?」
姜重山幾乎不曾瘋魔了,倏地從地上爬起,沖向門邊,拼命伸出手臂去抓,卻抓不到仇人的脖頸:「宴雲箋——我殺了你!我殺了你!!你禽獸不如啊!你竟把阿眠也關了進來——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相比於他的暴怒,宴雲箋冷靜的出奇。
「你這喪心病狂的畜牲!你竟敢把我的女兒關在這種地方!我真是瞎了眼,我真是瞎了眼……」姜重山雙目紅的像獸,往事幕幕迴蕩在他眼前,那些溫情脈脈,他引以為傲的父子之情,全部在此刻粉碎徹底。
姜重山偏頭「噗」一聲嘔出一口黑血。
宴雲箋看了一眼。
他恨之入骨的仇人,這般的生不如死,他竟沒覺得有多暢快。
「你要我怎麼做……才能放過她……」姜重山聲音很慢,似乎傷了肺腑,鮮紅的血絲掛在唇邊與下頜,一向堅毅的眼中淚光閃爍。
比起恨宴雲箋,此刻他更恨自己,他有眼無珠,滿心歡喜為一雙兒女準備成親禮,信任到沒有任何防備。到今日屠刀懸頸,真是愚蠢的可笑可悲。
胸腔里的心像被活活剜出,痛不欲生——他的女兒,那麼嬌軟柔弱,從妻子生下她,他抱在臂彎里見到的第一面,心就化成了一汪溫水。
她一定很冷,很害怕,他恨不能立刻將她護在懷裡,抵擋所有惡毒殘忍的傷害。
一念及此,肝腸寸斷,姜重山痛的大口喘.息,潸然淚下。
「別動她……別動她……」他聲音就像殘破的風箱,嗬嗬作響,「你放過她……只要你叫她毫髮無損,什麼罪我都能擔。本朝律法,從來也不曾令女眷隨父兄一同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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