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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累贅,留著何用。你讓開,此事與你無關。」
張道堂一顆心砰砰跳了起來:「元叔,凌楓秋活著也礙不著什麼,您為何一定要殺?」
元叔渾濁的眼瞳微微顫抖,微笑道:「我總要為將軍報仇,可我無能,傷不到宴雲箋分毫,先殺了他曾經的狗也好——真沒想到,你到此刻竟然還照顧他。」
張道堂攔在床前:「元叔,醫者仁心,他一日是我的病人,就永遠是我的病人。他表達過想活著,我當然要照顧他。」
「可我要他死。」
「你想要殺的人是他嗎?凌楓秋又做了什麼?他變成這副模樣,也是為了保護姑娘!元叔,張某一直敬重您,請您不要遷怒無辜。」
元叔終於老淚縱橫,手中長劍「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是啊,他何嘗不知道這是遷怒,可他滿心的悲憤,又向何處發泄?
將軍救不回來,夫人救不回來,甚至連他們的血脈他都無力保住!
張道堂微微擰眉,想開口勸慰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論起來,元叔一直管家,反倒是他與少將軍相處的時日要多上許多,不是他為少將軍說話,而是他總覺得這件事有問題——他甚至懷疑,少將軍是不是已經死了,眼前活在人前的是假扮他的人。
否則他認識的宴雲箋,怎能忍心做出這種事情?
張道堂思量著,正想說話,忽感覺身後凌楓秋用殘肢一下一下的點他。
「你好好躺著,先不要亂動了。」張道堂正心煩意亂,也沒有太大耐心安慰凌楓秋。
但凌楓秋不聽,仍然不斷示意他。
他一向不安靜,恢復點力氣了就不停折騰。以往張道堂只當他是身處黑暗無言的恐懼,時時崩潰,此時忽然有了其他想法。
「凌楓秋,你——你是不是有話想說?是不是……」
凌楓秋大力點頭。
張道堂思維轉的也快,脫口而出:「是不是關於方才我說的那些事?!」
凌楓秋渾身一震,如同終於能呼吸般,手臂頹然垂落,無聲地連連點頭。
張道堂頭皮發麻,立刻取來紙墨鋪平在床邊,小心扶凌楓秋起來:「你、你寫下來……」凌楓秋沒辦法握筆,只能用嘴咬著。
他咬緊筆桿,艱難去寫。可他看不見,寫下來的東西,完全就是鬼畫符。
「這——這什麼……這是什麼?凌楓秋,你別著急,你慢慢寫……」
凌楓秋穩了穩神,再寫。
就算再慢,一個失明之人咬著筆寫出來的字,也完全脫離常理。
連元叔都緊擰眉湊去看,但無論怎樣猜測研究,廢了一張又一張的紙,也沒寫出一個能叫人看懂的字,更莫說他要說的語句該有多複雜。
堅持許久也沒得到半點反饋,凌楓秋懂得他想表達的東西沒有傳達出一絲,本就脆弱的人更是崩潰,殘肢一掃拂亂所有紙張,拼命揮打腦袋喉嚨間發出破碎怪吼。
張道堂雙手握他肩膀:「沒事,沒事,寫不出可以慢慢練,總能成的,不急……」
趁凌楓秋不備,張道堂一根銀針扎在他頭頂,眼見他漸漸安靜:「元叔,您別衝動,我看凌楓秋對近日發生之事有隱情慾言,但是他身體極差,強逼不得。」
元叔點頭。就在此時,門外有人敲響,低聲詢問:「請問這可是張道堂大夫家府?」
張道堂回應:「正是。你是何人,進來說話。」
一面說他一面示意元叔藏起來,畢竟他是姜重山身邊的老人,雖說到現在為止並未株連,但還是小心些為妙。
門外人走進來,對著張道堂略施一禮:「請張大夫安好,小人是顧越大人的暗隨,受大人所託來給張大夫帶話:請張大夫幫忙尋找姜府管家元敬忠老先生。並轉告老先生,四月廿一,顧大人受姜眠姑娘之請,在城郊等待元老先生商議要事。」
***
春夜驚雷,悶了很久的雨終於傾盆而下。
宴雲箋打傘而來,很平常的油紙傘,傘檐淅淅瀝瀝滴水。
面容遮擋在傘面下 ,只能看見挺拔有力的身軀包裹在織金暗紫官袍中。
踏階走來,每一步都濺起細微水花。
獄卒遠遠瞧見他,忙小跑迎上去:「不知將軍大駕光臨,快快請進。」他一面說,一面想去接過宴雲箋手中的傘為他打著。
宴雲箋微微移開:「不必。」
獄卒堆笑道:「將軍路上辛苦了。進來喝杯茶,暖暖身子。」
宴雲箋道:「姜重山還是一句話也不說麼?」
「是,到現在除了問過妻兒如何,其他的都沒說過。他們一家四口分別關押,倒是出奇一致的沉默。嘿……這姜重山也不知哪來的臉面,犯這麼大的死罪,進辛獄司這麼久沒上刑,已經是很便宜他了。」
他們往裡走,宴雲箋並無歇一歇的意思,獄卒小心琢磨著,將他往姜重山的牢房引。
宴雲箋本也打算去見姜重山,但一踏足此處,不知何故心念變了。
「先去姜眠那。」
「是。」
姜眠從昨夜便有些隱隱發熱,一直生生扛到現在,她坐在角落,覺得人也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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