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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已經很近了,宴雲箋抬頭只見張道堂跌跌撞撞跑來,邁過門檻時腳下不穩往前撲了一下, 差點摔倒。
他不得不擱下手中的筆:「你小心些, 什麼事這麼急?」
「回、回來了!!回來了啊!!!」
宴雲箋問:「誰回來了?」
張道堂難掩喜色, 激動的前言不搭後語, 手舞足蹈比劃:「師父回來了!是師父啊!您派去留守在東南的那些人把師父找回來了!他沒有死!!」
穿堂的風貫身而過,渾身的血液都凍住, 寸寸驟涼,復又滾燙。
能讓張道堂如此歡喜尊稱師父的不做他想,唯有高梓津一人而已。
當年在山下見高梓津骸骨,他便懷疑其中有鬼,只是那時周身事情太多,樁樁件件分身乏術,無暇親力親為,這才挑了頂尖的心腹留在那裡查探,每隔幾月向他匯報。
上一次來還是他解毒後不久,那時還沒什麼進展,他只讓繼續。卻不曾想,竟會等到如此不敢置信的好消息。
宴雲箋亦難掩激動,疾步上前孩子一樣的帶了笑模樣:「高叔現在在哪?他身體可好?快帶我去見他。」
張道堂連連點頭,高興的忘了尊卑,扯著宴雲箋胳膊便往外走:「可不是就來叫你,你也不知道忙什麼一聲不吱。我看師父身體還好,但肯定不比從前了。當年他跌下懸崖不假,只是老天開眼沒有收了他的命去。他摔斷了渾身的骨頭,被在那隱居的村民所救,安置在家中。唉,那地方偏僻,隱在溪水間,故而幾次搜尋都沒發現。」
宴雲箋凝眉:「摔斷了一身骨頭還叫好麼?你看過了,有無後患?」
「不礙事,師父本就是醫者,知道如何保全自己。公子放心。是因為他年事已高,經此一遭身子骨才大不如前了。」張道堂抹一把臉,正色道,「這還不是最緊要的,師父說他有急事要見您和將軍,將軍那邊范先生已經去請了,你也快跟我走,師父急得很,叫我們絕不能耽擱。」
宴雲箋聞言快步,又想起來:「派人告知大哥了嗎?」
張道堂面色有些古怪:「沒有。我也不知為何,師父說絕不可讓大公子知曉他回來。」
*
一進門,看見坐在長椅上頭髮花白的老人,宴雲箋心中酸楚,慢慢走上前:「高叔……」
高梓津的容顏比當年分離之時已經老去太多,臉上皺紋如溝壑,一道道清晰無比,化不盡的滄桑。
他的年歲比姜重山小,如今看來,卻好像要比他大上整整一輪。
看見宴雲箋向自己走,高梓津渾濁的雙眼浮現淚光,立刻站起扶住正要彎下雙膝的宴雲箋:「好孩子,阿箋……阿箋,你受委屈了。」
宴雲箋忍住哽咽:「我不委屈,高叔,這些年您受苦了……您養好了傷,怎麼沒早些給我們傳個信?」
高梓津嘆了一聲,拉過宴雲箋按他肩膀讓他坐下,他自己也坐在一邊。
「不是我不想。一開始,渾身筋骨皆碎,若非相救之人頗通藥理,只怕也是活不成。」
「第一年的時候,我連床都沒有下,後來勉強走上幾步路,也實在難以支撐。我也曾寫信託恩人幫忙相送,可他不識外面的路,又不敢輕信旁人,幾次都沒成。」
宴雲箋臉色發白:「如此還不嚴重麼?可還需要什麼藥?我都為您尋來。」
「已經沒事了,不過是將養著。」高梓津擺了擺手,目光變柔,低聲憐道,「我已經聽說此前那些事了,阿箋……」
看來看去,他只道出一句:「……真是長大了。」
當年的宴雲箋,在家裡漸漸放鬆緊繃的神經,也敢露出本性中無傷大雅的頑劣。雙眼明亮,面常含笑,少年心性起來,連他與姜重山都敢調侃兩句。
而如今看透到底,也只剩,穩重二字了。
高梓津道:「高叔疼你。你不要太過自責。」
宴雲箋雙手交握,喉頭一哽,幾乎失語。
高梓津張了張口,正要再說話。
「梓津!梓津!」姜重山連連喚著從門外奔進來,他進宮議事,剛出來就聽說這事,一路奔馳。等進門看見人,聲線一啞,「你沒有死,你果真沒有死……」
高梓津微微笑了,扶著桌沿站起便要斂衣下拜。
「好了,這是在做什麼,你快坐下。」姜重山忙攙扶讓他坐好。
高梓津反握他的手:「將軍,阿箋,此刻不是咱們敘話的時候,眼下你二人都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你們,這也是我費盡辛苦拖這這條殘命不想死的原因。」
他鄭重其事,語調凝重無比。
「當年我在為阿箋切脈之時,就發現了他身中愛恨顛之毒。此毒刁歹,這是比直接要人性命還惡毒的手段——可當時,我卻不敢告知。」
「實在是太了解你們二人的性子,生怕你們二人選擇絕路去走。」
親近之人,無法避開束手束腳。這番思慮和阿眠一模一樣。
高梓津道:「發覺之後我便苦翻醫書,終於找到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愛恨顛中最重要的一味藥叫斷情根,此物亂人心志,而它的天敵是相思草,能夠延長愛恨顛毒發——只要一直拖著不毒發,便也算個解毒之法。但此方法只有五成把握,我只能先盡力試了,如若不成再和盤托出,但若是成功了,這件事可謂解決,誰也不用擔心——然而,那五成的機會都被人視作眼中釘。為了阻我,不惜將我推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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