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頁
這話不錯。
宴雲箋聽著外面如同強盜般打砸的宣洩聲:呼青騰入京第一件事, 不是攻占宮城, 而是要他宴雲箋性命。
不可能是鳳撥雲指派的, 能讓他這麼做的, 只能是私仇。
私仇……
私仇。
許多事情串聯起來,大腦中有一線光亮, 宴雲箋雙眸漸漸暗啞,人沉靜不動,鬆散的發絲隨風而颯,微遮眼眸。
突然的,他抬起頭,目光深邃沉重,搶身出門,倉皇到腳步幾乎踉蹌。
「公子——」范懷仁還沒反應過來,但見他不管不顧,立刻跟了出去。
宴雲箋衝出來,而門外的人也正停在他十步開外。
對方緊握長劍,鮮紅的血順著銳利刀鋒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人滿身風霜,目色暗黑,儘是化不開的殺欲。
天地在這一瞬變得安靜,眼前場景盡數成了虛影,止於視線中央的那個人。
熟悉至極的容貌,陌生至極的眼神。
無數回憶走馬燈般自身側呼嘯而過。
他就如同站在懸崖風口,凝望著對面的人,怔怔彎了雙膝,重重跪下。
「義父……」
姜重山冷笑:「別噁心我。」
宴雲箋臉色一片慘白,目光始終牢牢膠著在姜重山身上。
姜重山的目光猶如利劍,已將他扎的千瘡百孔:「我沒有死,你很驚訝嗎?這又是什麼新把戲?」
范懷仁從屋中追出來,看見此情此景,也不由呆愣在原地:「姜重山將軍……」
姜重山目光未動,仍落在宴雲箋身上,口中說道:「范先生,你們烏昭和族的教養,真是令姜某大開眼界。姜某聰明一世,最後栽在這條養不熟的狗身上。隱忍五年,演技至臻化境。實在令人嘆服不已。」
范懷仁陡然紅了眼眶,顫聲道:「不是這樣的……」
姜重山根本沒打算聽范懷仁說話:「宴雲箋!不必如此惺惺作態了!你若就這麼跪在地上,我現在就會把你剁成爛泥!」
宴雲箋望著他,薄唇輕動:「義父。」
「別叫我義父!」
姜重山恨道:「可嘆姜某竟被你這賤種迷了心智,斷送了……」
斷送了什麼,他說不下去,但宴雲箋也聽懂了。
@無限好文,盡在
他蒼白的面容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急速褪去,仿佛冰雪塑成的琉璃玉脆,不用刀劈劍砍,輕飄飄幾個字,就能將他壓碎成一地齏粉。
宴雲箋低聲道:「罪子滿身惡孽,若能死在義……您手上,實乃蒼天垂憐。」
他端正跪好,雙手扶地,安靜而虔誠地叩首:「請您動手吧。」
姜重山舉著劍,眸心赤紅,死死盯著宴雲箋。
下一刻,他眼臉肌肉息動,目光陡狠,高高揚手大踏步上前。
范懷仁連忙撲身:「姜將軍——」
「滾開!」
「范先生,您不要攔著,您忘了您答應過我的。」宴雲箋側頭深深望著范懷仁。
@無限好文,盡在
范懷仁雙唇發抖:「可是……」
姜重山拂開范懷仁,俯視宴雲箋。
離得近了,才看清宴雲箋如今的模樣:瘦的只剩一把骨頭架子。二十三歲的年紀,烏髮間夾雜著絲絲白髮,滿目滄桑,飽經折磨,容顏還是昔日俊朗,卻再不復當年意氣風發,明亮張揚之態。
他在自己眼前,緩緩閉眼,唇角一絲淺淡的、即刻笑容的滿足笑意。
姜重山恨極:「宴雲箋……宴雲箋!!」
「如今你又做出這一番姿態來,你究竟是為什麼?!」長劍向前,距離宴雲箋脖頸半寸微微發抖,「為什麼?!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你?當日在辛獄司中我苦苦哀求,你一字不聽,恨不得啖食我的血肉!你既對我恨之入骨,如今又為何跪在地上引頸受戮!」
他要殺的,是心狠手辣、無論自己怎麼卑微懇求都將他們一家處以極刑、將他的女兒作踐到泥里的畜生,不是這個滿目悔恨痛苦毫不還手甘願赴死的人!不是他!
姜重山緊緊握著劍柄,力道大到手掌隱隱作痛。
宴雲箋低聲:「義父……姜大人,我欠下一條命也不夠還的孽,您將我碎屍萬段都是應該。沒有為什麼。」
姜重山長劍落下,重重劈在宴雲箋身側的空地上。
不是下不去手殺他,他恨不得將他砍的筋斷骨折成一地碎塊,可是他不甘心:「為什麼?!宴雲箋——讓我求個明白!」
「爹!」姜行崢衝上前來,「你何必與這等畜生多言?!他害慘了我們一家,害死了妹妹,是非因果還重要嗎?他是我們家的仇人,是不可磨滅的事實!他自知罪孽深重不反抗,那將他亂箭捅死便是,何必多問!」
說著他一把抽出配劍,對上宴雲箋未曾有絲毫手軟,右手高舉,長劍當頭砍下!
「噗」的一聲,鋒利的劍刃切破血肉,范懷仁死死握住姜行崢的劍身。
那長劍鋒利異常,他半個手掌幾不曾被切斷。
宴雲箋未曾躲避,見此變故,失聲道,「范先生——」
「公子,您時常覺得,說出您身上所發生之事,是為自己犯下的惡行找藉口。那是對旁人。」范懷仁強忍劇痛,聲線沉穩,「可對待姜重山將軍,你不該隱瞞。這不是為自己開脫,告訴他真相,不是減輕你的痛苦。是減輕他的痛苦。」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