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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行崢呆呆望著前方, 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爹爹,我想死在您手上。」
他抬眼。定定望著姜重山:「您對我厭惡至極也罷, 可我您的敬仰之情是真的。這麼多年, 我孝順您與母親,您不能否認我也讓您開懷過, 欣慰過。如果我今天註定要死,我想死在您手上。」
姜行崢深深吸一口氣, 眼瞳漸轉,望向宴雲箋。情緒一點一點沉澱成刻骨的恨:「我不想死在……我此生最恨之人的刀下。」
被人用這般仇恨的眼神望著,宴雲箋面無表情,不曾有任何動容。卻是姜重山先受不住:「你有什麼資格恨他——」
「哈哈。爹爹,你看啊, 」姜行崢瞭然笑道, 「您又開始護著他了, 我和他之間, 您總是選擇護著他。」
「他在大婚那日踐踏阿眠,將我們一家押進辛獄司、把我們五馬分屍!一樁樁一件件不可饒恕之罪, 可到頭來您還是要站在我們之間,背對著他,護著他、與我對峙。」
姜重山怒喝:「是你先給他下了毒!」
「是爹爹您逼我的!」
姜行崢終於大吼:「是您逼我的!是您!把這個人帶回家來,您又為什麼對他那麼好呢?他只是您收的一個義子,憑什麼和我平起平坐?他有什麼資格上戰場殺敵、掙得軍功、壓在我的頭上?當年您只帶一個人上戰場,另一個人就要留在家裡保護阿眠,我不是沒有給過您機會,我想過只要您不偏心、只要您不偏心我甚至願意放過宴雲箋!可是您還是沒有選擇我,您明知我驕傲,我不喜歡府宅事務!我等待您的答案,可您還是讓我失望至極!!」
「為什麼您偏偏選擇讓我留下呢?難道我真的這般不堪?難道我就不能馳騁戰場?我就只能在家宅中保護妹妹、被一堆處理不完的瑣事圍繞?!」
「所以你引狼入室,故意讓古今曉把阿眠帶走,是為了報復我麼?」
姜行崢靜了靜:「不是。是因為宴雲箋情根深種,卻遲遲不開口告白。」
「不告白,就沒有大婚;沒有大婚,就沒有刻骨銘心的背叛。我等不及了。」他說,「不經事,他永遠都不會開口。他們二人在外流落一遭,回來後,果然互通心意了。」
宴雲箋平靜道:「原來你一直這麼恨我。明知我被你下毒,還要將阿眠推入火坑。」
姜行崢大笑道:「是!我恨你!從你融入我們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對你恨之入骨!宴雲箋,我不能恨你嗎?我不該恨你嗎?你分走了我好不容易才能從父親那裡得到的誇讚!你讓父親的目光只落在你一個人身上!」
,他陡然看向姜重山。「爹爹,那麼等我費盡籌謀將您推上皇位,我還會是獨一無二的太子人選嗎?我會嗎?不會了!因為我不是你唯一的兒子。更不是最優秀的兒子!不是我要除掉宴雲箋,是您將他這樣的卑賤之人捧到根本不屬於他的高度!我只能把他從高台上拽下來做我的墊腳!否則我永無出頭之日!」
姜行崢喘了一下,低低冷笑:「宴雲箋有什麼好的?為什麼你們都這樣護著他?他甚至以這樣的卑賤之軀染指我妹妹!!他怎麼配!!他只是一個卑賤的亡國奴!!他最後還會——」姜行崢卡了一下,還是憤而繼續,「——還會拋棄阿眠!背叛我們一家!難道我不該恨他嗎?!」
姜重山冷笑道:「我以為恨一個人,總該有個說的過去的理由。可你恨他,不是因為阿箋做錯了什麼,而是從最初你就將他視作一顆棋子。從來都沒有把他當過家人。你從一開始就預設了自己的情感,阿崢啊——你不覺得你很荒唐嗎?」
姜行崢猝然閉眼,兩行清淚從緊閉雙目中流下。
也許吧。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將宴雲箋帶入會傷害他家人的角色中。所以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
就連扮演一個盡心盡責的大哥,他都是一面演著假戲,一面忍著厭惡。
他有條不紊進行自己的計劃,作為全家中第一個接納他、對他釋放善意的大哥。照顧他,也關心他。而他的靈魂卻脫離軀殼,在高處冷笑著看他。
「爹爹,無論怎樣,你看不見我深埋在心的苦痛。不知你以為其樂融融的家庭實則早已腐爛不堪,兄友弟恭的表面下,卻已經深恨至此。您被蒙在鼓裡。還覺得樣樣如意,家和安寧,哈哈哈…這是你身為父親沒有盡到的責任。是你的錯。」姜行崢笑了一下。慘然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好吧,你的親生兒子就如此不堪。這何嘗不是你的失敗呢?」
姜重山還未開口,蕭玉漓擲地有聲道:「當然不算是他的失敗。這是你的品行卑劣的原因,和他又有什麼干係?你與阿眠,同樣都知道宴雲箋未來會做什麼?她可以因為了解阿箋的品性,而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去幫他避免不該他背負的東西。而你,你這麼聰明,就算有恨,可你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宴雲箋的心性?你為了一己私慾,不擇手段的逼他達到你想要的那個結局。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是你父親的錯?」
「你和阿眠分明是一樣的,但你的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垂憐。」
姜行崢怔怔聽著,眼淚混著鮮血從眼眶中流下:「是這樣嗎?阿眠的確善良。可我也有理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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