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眾人瑟瑟發抖跪下,趙鈺也慌忙撲倒在地:「父皇……父皇,姜眠……她失足掉到湖裡去了……」
平地起驚雷,皇帝瞬間擰緊了眉。
面上還算穩,他看向微嶼湖偶爾有幾處撲騰著水花,那是尋人的宮女太監。
偌大湖面像吞沒黑夜的洞,冰冷滲人。
皇帝眼底黑的驚人,正要說話,忽然遠處急匆匆跑來一衛兵,跪地抱拳:
「啟稟皇上,傳金吾營左衛將軍韓子毅大人的話:姜大將軍與大公子已至宮城,在奉元殿外等候召見。」
皇帝一把拂開攙扶他的蔡佛玉:「你說——姜重山已經回來了?他進宮了?」
「回皇上的話……是。」
「快,」皇帝面容終於出現一絲裂縫,指著湖面,指尖微微顫抖,「晴和宮所有禁軍立刻下去尋人,務必半柱香內將人救上來!」
……
晴和宮外大亂,人聲與水聲徹底撕裂寂靜的夜空。
一片喧囂中,宴雲箋身形如魅,悄無聲息踏進主殿。
他步輕如雲,沒發出任何響動,儀華公主卻似有所感轉過頭來。
「你……」
這艷絕無雙的容顏,讓她恍惚,以為看到再也不會見到那個謫仙般的男子。
很快,她倏然站起顫聲問「……阿箋?你、你是阿箋麼?」
「娘。」宴雲箋喚了一聲。
同時在她身前雙膝跪地,雙手交疊,掌心向下端在胸前。
身姿如松竹鶴影,極為端正的大昭晚輩禮。
儀華公主衝上前,手足無措甚至有些不敢碰他。
「你是阿箋?真是阿箋……你的臉……你的眼睛怎麼了?」
她手抖得厲害,鐵鏈發出錚錚沉重響聲。
宴雲箋搖頭:「無礙的,面上的傷是假的,娘不必擔心。」
感受到母親溫熱的手掌撫過他發頂,他抬手,攥住她手腕上沉重鐐銬:「孩兒無能。」
儀華公主不敢發出太大聲音:「不,阿箋……好孩子,你知道娘是為了什麼活著的,只要能等到那一天,這些通通都不算什麼。」
「阿箋,你的眼睛……」
宴雲箋眉眼微彎,笑容里舒朗通透的安慰。
「娘,孩兒此身尚存,夙願未償,一雙眼睛罷了,已比許多人幸運百倍。」
儀華公主雙唇顫著,點頭,不錯眼盯著他,像是要把多年未見的思念一併傾瀉。
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他雙肩:「阿箋,見你如此娘已安心了,我知我的孩子從未忘記責任,就算咫尺天涯終有再見的一日,不在乎這一朝一夕。無論你用了什麼方法進來,晴和宮不是好闖的,一旦趙時瓚發現,他定會要你性命,快走吧!」
宴雲箋明白她的顧慮:「娘,我有分寸,一刻鐘之內趙時瓚不會回來。」
一刻鐘?
儀華公主側頭看了眼模糊透影的窗戶:「你如何能攪出這樣大的動靜?」
能讓趙時瓚就地調走禁軍,這手筆實不算小。
宴雲箋靜了一瞬。
儀華公主瞧得清楚,並非他不想立即答話,而是這一瞬間,他眉宇模糊的凝滯,那是一種痛楚的神色。
從進門來都沒有半分異樣,直到問出這一句才終於兜不住,露了端倪。
這是她一手教導的阿箋。
雖然只有十年,可十年,足夠塑他梁骨。
若面上被人瞧出半絲痛苦,內心必定萬分煎熬。
「究竟發生何事?」
宴雲箋低低道:「孩兒能順利見到您,是因姜小姑娘幫忙。」
「姜小姑娘?」
儀華公主思索道:「是姜重山的幼女,方才是她落水?」
「是。」
「她自小在宮城,會水?」
宴雲箋聲音愈發低:「大抵不會。」不然也不必特意讓他聽見她摘了萱和草,試圖叫他安心。
可如何能安?
外面的喧囂不絕,他內心早已灼燒成一片焦土。跟在暗處,聽得出被推入水和自行投湖的區別,那時才知她所謂的主意是什麼。
也明白為何她當時不肯說。
直到現在,他仍從頭到腳遍身冷寒,仿佛身漫湖水的是他。
「她不會水,那萬一有三長兩短——」
宴雲箋壓下舌根漫起的血腥味:「娘,我不想害她白白受這一回罪,讓她的付出淪為一場無謂。」
他有能力瞬息之內將她救起。
但於他,救或不救,都是辜負。
他答應過相信她。
儀華公主看著宴雲箋細微的神色,漸漸也看出一點門道:「她既出手攪動,當是個有分寸的姑娘。你臉上這般也是她做的吧?」
「是。」
「你們兩個是……是什麼時候的事?」
宴雲箋眉心輕擰,語氣堅沉:「孩兒凋敝危路,只敢獨身行走,如何能耽誤他人。」
儀華公主鬆了口氣。
「阿箋,你先起來。」她聲音低的像嘆息。
托著宴雲箋手肘讓他站起,輕輕拂了拂他肩膀,仿佛能拂去那看不見的沉重擔子,「生不逢時……是爹娘對不住你。」
「但是阿箋,這些東西你背負過,你知道有多沉。姑娘家肩膀稚嫩,就別叫她一同背了罷。」
宴雲箋淺淺一笑:「是。這是自然。」
這些他向來懂得,心中也有分寸。時間緊迫,他稍緩心中的沉重,另提道:「娘,若非萬不得已,我知我們不該見面,但……我快要離開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