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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又喊她名字,陳茵轉過身看他。
她出門倉促,在車上才急忙撲了層粉底,用口紅充當眼影和腮紅,大衣還沒來得及扣,裡面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裙,這樣就已經足夠漂亮。
李奇搖搖頭,對她說加油,然後看著陳茵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大廈旋轉門裡。
紅燈還沒有變綠。
等待的間隙,李奇又想起後視鏡里看見的那張臉。
他有很久沒見過游淮,以至於過去的印象都變淡,早上的相遇讓他不安到現在,理智上他覺得陳茵這種骨子裡透著傲慢的性格應該不會做出吃回頭草這種事,但就跟男人抗拒不了美女,女人應該也同樣無法抗拒帥哥。
他不太敢保證,陳茵會不會放下自己的驕傲再次走向舊愛。
被揣測的陳茵目前是想不起游淮的,她注意力全集中在專訪上,對方是商業新貴,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內容,她結束採訪後邊往外走邊在腦子裡重新過一遍剛才的信息量。
提煉出有價值的東西、輸出自己的觀點、找到看點……文字工作對腦力要求更高,她讀書時候沒動過的腦子在工作後一直高速運轉。
走到路邊,錄音才又聽完一遍。
陳茵揉揉眼睛,已經忘了李奇還在咖啡廳等著她,隨便上了一輛公交,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就閉上眼開始休息。
這是工作後陳茵放鬆自我的小習慣。
她讀書的時候其實很抗拒公共運輸工具,公交車、地鐵,這些她都不喜歡,覺得每一個不屬於她的目的地都要停留,很浪費時間。
但工作後坐在公交車上看形形色色的人上車又下車,變成了她的一種解壓方式。
隨便挑一輛車上,然後隨便挑一個站下車,變得像是繁忙工作中的短暫旅行。
陳茵這次是在望溪區的少年宮站下車的。
她耳朵里塞著的耳機隨機播放著日推曲目,打著哈欠在暖意融融的陽光下走哪兒算哪兒。
*
游淮是被電話催著去畫廊的。
最近在辦一位小眾畫家的畫展,對方的畫風陰鬱,色調只用灰白黑三個,要麼是摔死的鳥雀要麼是挖開的心臟,這位畫家聯繫游淮的時候說,死亡也是一種藝術。
游淮覺得他說的也有點道理,但沒想到第一天就讓他這個消極怠工的老闆不得不趕過來處理糾紛。
是周末帶小朋友來少年宮遊玩的家長,看見畫廊門口擺著的免費觀展幾個字,就帶著小孩兒進去了,哪知道畫風這麼陰暗,小朋友嚇得瞪圓了眼睛,家長第一個不干,和站在畫作前欣賞的畫家爭吵了起來。
一個說對方不懂得欣賞藝術。
另一個說對方損壞祖國未來花朵的心靈。
誰都有道理,工作人員愁得眉毛都變成了八字,只能給老闆連環call,聽見門口懸掛的風鈴聲,立馬扭頭看過去,然而見到的卻不是老闆,而是一個捧著咖啡戴著耳機的漂亮女人。
她敞開的白色外套里穿著職業裝,對畫廊中心發生的爭執視若無睹,只有些好奇地看著前台豎起的二維碼,問一臉愁苦看過來的工作人員,「真的是免費嗎?」
陳茵是沒見過有哪個畫廊名字隨意到這個地步的。
——因為所以。
最離譜的還不是名字,而是旁邊接著的一小串字:沒有科學,只有藝術。
陳茵當時覺得,搞什麼,這麼酷?
走進去後就被一幅畫吸引了注意。
是一隻被籠子網住的鳥。
黑色的血液從它翅膀往下流淌,落在地上成了另一隻被肢解的它。
天空和地面似是倒了過來,天是黑的,地是白的。
旁邊寫著這幅畫的名字:《腐生》
像是個黑色幽默,這幅畫、畫名,以及處處透著陰鬱味道的畫廊,還有在畫廊里吵得不可開交的人,都讓陳茵覺得挺有意思。
她摘下一隻耳機,更想聽清那邊究竟在吵些什麼,就聽一直勸冷靜兩個字的男店員驚喜地喊了一聲,「老闆!」
陳茵的目光是慢了一拍。
在所有渴望被支持的辯論聲中最後一個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游淮。
距離昨晚的同學聚會過去還不到12小時,游淮最後留給她的黑色車輪胎仍記憶猶新,陳茵這麼多年唯一沒變的就是記仇。
這會兒看著游淮除了驚訝之外擺不出什麼好臉色,雙手插兜站在鳥雀的殘肢之前,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關了唱出第一句歌詞的音樂。
處理糾紛對游淮來說算不上難事。
在他爸一意孤行非讓他把畫廊和書店都開在少年宮,他就知道以後的麻煩日子絕不會少。
耐心聽完兩邊的話,然後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拿了一袋玩具的家長滿意牽著小朋友離開,氣鼓鼓的畫手拿著音樂會門票同樣緩和了臉色離開大門。
請來的店員小宇鼓掌說老闆大氣。
游淮只略微勾唇,配合對方指了下前台,「你也可以回到原位了。」
小宇卻指指仍然站在那裡的陳茵。
這是沒有解決的最後一個麻煩。
周遭全是黑色,那些畫作壓抑讓人喘不上氣。
有一瞬間游淮忽然理解了家長的執著,似乎確實有些不利於祖國花朵的心理健康。
死氣沉沉地像是他和陳茵之間的關係,要死不活,怎麼都不夠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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