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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韻不理解,梁槐景的回答也讓她很憤怒,「徐教授已經病危了, 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見她, 你連送送長輩都沒時間嗎?你能比我還忙?」
梁槐景卻似乎沒有感覺到她的憤怒, 聲音還是淡淡的, 道:「我跟徐教授也不熟, 那是你的老師,不是嗎?」
梁槐景跟徐教授是真的不熟, 他印象里就沒怎麼說過話,本來就是不同方向,又不同單位,能見到對方的機會寥寥。
他只記得每年過年和中秋之類的大節日,及韻都要去探望她的老師,以前她也問過他要不要去,他每次都拒絕。
因為他並不想去聽別人問他學習成績如何,又學了什麼,也不想聽那些不知真假的誇獎, 更不願意看到及韻為此自得的臉孔。
被拒絕的次數一多, 及韻就再也不問他了,等到他成年, 有了自己的交際圈, 母子倆就更沒提過這事了。
對梁槐景來說, 徐教授就是一位陌生的業界前輩, 雖然是他母親的老師,但他真的不熟, 如果是真的彌留之際,對方要見的難道不是親近熟悉的親友嗎?他去算怎麼回事?
當然,梁槐景也承認,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就是冷漠,對母親的難過悲傷和痛苦憤怒無法感同身受。
及韻在電話那頭罵他:「你怎麼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這麼沒禮貌,比人家一個女孩子都不如!」
「那是我的老師,就是你的長輩,你連長輩要走都不去送,這像什麼話?你讓別人知道,怎麼議論你,怎麼議論我和你爸,怎麼議論我們家?」
她一連串的排比句,一句比一句上升高度,梁槐景從小就聽這種話。
無非是怕人家說他沒禮貌,覺得是她和梁裕的教育不到位,進而影響她和梁裕的社會形象。
——她和梁裕一向是家庭和睦美滿的模範代表,從政的人,都需要這層皮囊。
梁槐景勾起嘴角,神情有些嘲諷,「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要說什麼那是人家的自由,誰都不是完美無缺的,硬要說,誰都有值得說道的地方。」
而且她還說什麼「比一個女孩子都不如」?梁槐景心想,大概又是見到了哪家的天之驕女,覺得對方樣樣都好,想到他這個忤逆仔了吧。
及院長事事要強,不管比什麼,都要比過別人,不然她心裡不舒服的。
梁槐景心裡嘲諷了他媽兩句,說:「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明天確實沒空,你幫我問候一聲就可以了。」
及韻氣得罵他不孝,又覺得痛心:「你怎麼成了現在這個冷漠的樣子,對親人的生命都這麼視而不見,等以後我和你爸老了,怕是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
接著又數落了一通,說他如何如何不好,甚至還翻出他小時候因為一隻小烏龜死了一隻小狗被送走了就哭了一天的事,來佐證襯托他現在多麼的冷漠無情。
梁槐景聽了只覺得好笑不已。
小烏龜是怎麼死的?是梁裕幫它換水時不小心掉進了馬桶被沖走了,所以叫死了,說好給他再買一隻,等了許久都沒等到。
小狗是為什麼被送走的?那是他奶奶生前送給他的,從大老遠的鄉下帶來的,白色的小土狗,奶奶回老家以後,她覺得養小狗會讓他對學習分心,所以趁他去上學時送給了別人,換來一袋蘋果。
梁槐景有時候會想,自己對他們的失望,是不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
後來他學《曾子殺彘》的那篇課文,真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背下來的。
「嬰兒非與戲耳。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者也,聽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1]
這段話,到現在他都還能背得出來。
剛才說了明天沒空以後,他本來心裡還猶豫,要不等晚上舞蹈課結束,再過去看看,可被及韻後面那麼一罵,他的逆反心理頓時就上來了。
算了,就這麼著吧。
梁槐景靜靜的聽及韻罵完他,把電話掛了,坐在陽台的搖椅上一陣出神。
也沒想什麼,就是覺得怪累的。
傍晚時他出門吃飯,路過一家之前經常光顧的麵包房,店員還認得他,問他怎麼最近都沒來,開玩笑說:「是不是我們哪兒做得不好,你提提意見?」
真實原因當然是因為在蔣思淮那裡找到更合口味也更放心的了,但梁槐景覺得興許不能如實相告,於是笑笑扯了個謊:「不是你們的問題,是我最近不太喜歡吃甜品了。」
對方不知道信沒信,反正是欣然接受了他的解釋,結帳時熱情的招呼他下次光臨。
回到車上,梁槐景想了想,拿出一個蛋撻,分兩口囫圇吃完了,趁著口中還有甜味,覺得心裡的情緒好了點,這才給在省醫院工作的同學發信息。
輾轉打聽到徐教授所在的病房,他直接開車過去了。
特需病房的環境很清淨,接待他的是徐教授的兒子,他自報家門說是及韻的兒子,對方一愣:「……你、阿景是吧?你自己來的,你媽媽呢?」
「她應該是明天再來,我明天工作安排多,趁今天有空,來看看徐教授。」
對方恍然大悟,跟他道謝:「有心了,謝謝你們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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