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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竄著往上蹦。
「殺手朋友,白耍帥了,地上那麼大個洞你看不見嗎?」他急得跺腳,「漁叉底下有個大窟窿,你趕緊找個什麼東西給堵上哇,不然咱仨就一塊海葬啦!」
船艙本就狹小,堆滿漁網纜繩,三個成年男人,又加上百斤重的黃金,負載過多,轉眼間,汩汩海水就打甲板上的孔洞涌了上來,濕透了鞋底。
阿仁一怔,拔出漁叉。
咕嘟咕嘟,水流激增,沒過腳踝。
阿仁再一怔,將漁叉又大力插了回去。
咔嚓,甲板徹底斷裂,海水撒著歡噴冒,瞬間沒過小腿,漁船加速下沉。
「別慌,聽我的,」寶進白了臉,「先給我解開。」
阿仁略一思忖,還是一刀挑開麻繩,寶進與大金一分而二,重獲自由。
寶進指揮著他們抓浮具,找容器,朝外舀水,然而,已是回天無力。海水打四面灌進來,泡沫箱子在船艙里飄來盪去。
大金突然想起什麼,弓下腰去,手忙腳亂,一陣摸索,將沉在船底的金條,慌亂扔回行李袋中。
漁船傾斜,一根根金條墮入海中,一閃,便消失不見。
船沉了。三人被浪涌吞沒。
海水灌進耳道,浸沒口鼻。大金聽不清寶進在遠處吼些什麼,咕嘟咕嘟,心底靜寂,只剩下水聲。
他朝上蹬腿,奈何包里的金條太過沉重,只墜得向下。
他捨不得松。
呼吸艱難,胸口擠壓,肺部憋得快要爆炸,一張嘴,一連串的小氣泡,向上升去。
大金抬頭,看見光,在遙遠的頭頂,搖晃,縮小。四下越來越黑,愈來愈冰,人間離他而去,千里迢迢,遠成銀河盡頭的一顆小星。
他不甘。
不能死在這兒,煙花廠的員工還在等著他回去,他還要用這些金子去救他們的命。
還有他爸,還有——
意識漸漸模糊。
李大金環抱黃金,向無盡的海底沉去。
第15章 15丟手絹
銷骨篇•丟手絹
海風吹來,大駿打了個寒顫。
他坐在廣場邊的木椅上,腳邊放著只蛇皮口袋。鼓鼓囊囊,金黃色,當中印著碩大的「尿素」二字,鮮紅奪目,耀威揚威。
蛇皮袋本是老家親戚用來送地瓜的,不想今晚竟給大駿幫了忙。某種液體,自塑料編織的縫隙間洇出來,沾到地磚上,小小的一圈印,與燈下他的影融為一體,他沒察覺。
馬大駿抬頭四顧,若無其事地吹起哨來。
跳完廣場舞的大姨大爺們,三三兩兩,挽著胳膊,甩著手,打眼前一波波地過去。夜色漸濃,風中浸著股潮濕的寒意,散步消食的,遛狗拉呱的,陸陸續續回了家,嬉笑遠去,廣場空蕩冷清下來。
他看了眼手機,九點四十五,台西鎮的夜生活即將結束。
大駿起身,兩手抄袋,在周遭小步轉悠,時不時回頭,視線並不敢離開蛇皮袋太久。
廣場邊緣植著排法國梧桐,黑黢黢的樹影間,藏著個同樣墨黑的身影,手持長棒,來回揮動。
一個大爺在舞棍。
舞棍?他定住腳一瞧,哦,原來是在粘知了。
他重新踱回去,在板凳上坐定,與蛇皮口袋刻意保持一段距離。
他在等。
等夜深,等人散,等大爺把知了粘完。
等拋屍的好時機。
離了冰櫃,屍體上的冰碴開始化水,滴滴答答,袋子底下的印記愈流愈大。
晚飯時,他預想了很多種拋屍方法。剁,他下不去手,埋,他找不到地,自首,那不可能。糾結之際,聽見隔壁的爭吵。
砰的一聲,鈍器落地,緊隨其後,是一聲威脅。
「你信不信我跳海去。」
「跳去,」尖銳的反譏,「嚇唬誰啊,反正大海又沒有蓋,有本事現在你就跳去。」
大駿聞言一愣,福至心靈。
對啊,大海沒有蓋。
古人不都雲了嘛,海納百川,何況是一個乾巴巴的老頭呢,能納,納得下。
天黑透,待父母睡沉,他換了身不準備再要的舊衣裳,扛著袋子就出了門——沒蹬自行車,不想留下太多證據。
一路口罩,低頭,專挑老街,緊貼著牆根下走,萬幸並沒遇見什麼人。
琴島雖三面環海,但留給他的選擇很有限,畢竟沒有車,去不了太偏太遠,總不能扛著屍首坐地鐵,過安檢。
思來想去,還是選在台西鎮附近,人少,海野,地頭熟悉。
他一路走一路挑,淺海不行,沿岸三五步,岸上有釣魚的,海里有潛水的,釣魚的還經常把潛水的給釣上來。前些天新聞上不是演了麼,一個潛水的大爺,十分鐘被兩撥人鉤上來好幾回。
大駿不想冒險,這片的釣魚佬,技術差,勁又大,除了魚,什麼都敢往上釣。
最終,他選中了大峽廣場,準確點說,是琴人壩。
廣場形似一個碩大的逗號,尾上的那一撇,便是深入汪洋的狹長堤壩。長堤盡頭,立著座巨ʟᴇxɪ大的白色燈塔,早已廢棄,僅剩副空架子。
因為諧音「情人壩」,前些年作為網紅打卡景點,引了不少年輕眷侶前來拍照,如今風頭過去,再次陷入被人遺忘的命運。
大駿又看了眼手機,快十一點了,知了和大爺都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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