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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是真能裝,還要我再說嗎?」程明點點桌子,調門拔高,「跟咱沒關係,一分沒有,不——」
他朝地上啐了口。
「是跟我們幾個沒關係,你跟李大金要好,早給你安排好位子了。」
「你胡咧咧些什麼?」
「馬大駿,你自己心裡清楚,咱今晚上為什麼選這兒?」程明粗短的手指,一下下戳他肋叉骨,「你帶人來吃,應該有回扣吧?」
大駿攥著酒,手不住地抖。
「怎麼滴,馬大駿,平日憨了吧唧的給李大金當狗腿子,心眼子全用在算計我們哥幾個身上了?」
血沖腦門,等大駿清醒過來,一杯酒全潑在了程明臉上。
下一瞬,程明嚎叫著撲過來。
桌掀了,碗摔了,眾人廝打起來。
大駿只覺頭重腳輕,腳下一絆,磕在地上,緊接著被誰壓了下去。混亂之中,好像揮了幾拳出去,又好ʟᴇxɪ像挨得更多。
耳畔亂糟糟的,有人勸架,有人尖叫,有人拍照,而他眼前一黑,只覺得莫名其妙:
今晚不是來嘮嘮心裡話的麼?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剛才哥幾個還碰杯來著,怎麼就突然打起來了呢?
半小時後,馬大駿獨坐在馬路牙子上,撿了張皺巴巴的衛生紙,一點點擦拭額角上的血,疼得呲牙咧嘴。
有誰打後面扯扯他掙開的衣領。
是飯店老闆,「兄弟,沒事吧?」
「沒事沒事,」大駿狼狽地擺擺手,扭頭,卻瞥見老闆娘正蹲在地上,彎腰撿拾摔碎的餐碟,心底不由地泛起一股子愧疚。
「不好意思昂,你說今晚弄的——」
他訕訕笑著,垂著頭,來回搓弄手裡的衛生紙。
「你說這事弄的——」
老闆一擺手,止住他的絮叨。
「既然你沒事,那就說說賠償的事。」
「誒?」
「剛才,你們掀了三張桌子,摔了十套餐具,折了把椅子,摜了半箱啤酒,還有,兩桌客人讓你們打跑了,沒結帳——」
老闆住了口,逆著光,一雙眼勾勾盯著他。大駿忽然覺得那張臉十分陌生。
「兄弟,你看咱是私了,還是我報警?」
第9章 09宿醉(中)
鐺啷啷,一枚鋼鏰落地,兜了幾個圈,一溜煙滾進過道深處,瞧不見的角落。
「就這些了。」
馬大駿將錢包翻了個底朝天,抖了幾抖。
「再多的,一個子兒也沒了。」
老闆沒言語,將錢攏成一沓,沾著唾沫點數,半晌才抬起頭來。
「這也不夠啊,還差一百多呢。」
「要不我每天過來給你們刷碗掃地,」大駿抹了把後脖子的汗,「不用管飯,我白干一個禮拜。」
「你就沒存款嗎?」
「有,不過大頭都在你手裡了。」
大駿開口,不想扯痛了嘴角的傷,嘶嘶倒著氣。
「我尋思請客不是,整的都取出來了。卡里就還剩下十二塊六,你如果要的話,明早我去趟銀行,上櫃檯都取出來。」
「我活這麼久,頭回見著為了請客傾家蕩產的,你真是傻——」
老闆頓了頓。
「啥也不說了,損己利人,老哥佩服。」
大駿沒聽出這明褒暗貶的弦外之音,只慘兮兮一笑。
「主要我們廠大半年沒開工資了,我爸媽每個月吃藥也得花不少錢。你看這樣成麼,剩下的一百二,我每月分批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現在就給你打個欠條。」
說著,薅了幾張餐巾紙,扭著身子,在櫃檯上一趴,歪歪扭扭地寫起來。末了,又沾著臉上的鼻血,莊重地將五根指頭摁了個遍。
「好了,」他自個兒小聲念叨了幾遍,將紙巾推過來,「你看看,中不中。」
老闆捏著沒有血的地方,慢吞吞舉至眼前,紙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勉強可辨:
今日馬大駿欠老闆一百二十塊錢,每月還三十,不還王八蛋!
找人揍我,沒話說!
老闆低頭看看欠條,又抬頭看看大駿,擰著眉憋了半天,終是一揮手。
「你走吧。」
「那我先走一步,不好意思昂,給你們添麻煩了。」大駿雙手合十,不住點頭,弓腰退出門去,「真是不好意思。」
可走了沒兩步,旋身又折了回來。
「你怎麼了又?」
老闆微微起身,老闆娘也攥著刀,打後廚探出頭來。
「那個,那個什麼,」大駿蹲在地上,紅著臉,在泡爛了的啤酒箱裡翻找,「錢我也賠過了,裡面要是有沒碎的,讓我帶回去吧。」
他尋出幾瓶,摟在懷裡,聲音瓮瓮的,頭仍是垂向地面。
「不灌酒,我今晚上肯定睡不著了。」
十來分鐘後,大駿馱著一箱子啤酒,飛馳在夜色之中。
老闆發了慈悲,給他挑挑揀揀,拾了大半箱,又用塑料繩幫他牢牢捆在自行車的后座上,大駿這才千恩萬謝地走出門去。
他沒有回家,反而徑直騎向了坦島,向著城市最濃的一處夜色,埋頭猛蹬。
坦島在台西鎮的西南邊,一處僻遠的岬角,人跡罕至,而噼啪煙花廠正建在這片遠離民居與喧鬧的海上荒地。
說是廠子,其實就是一排廢棄了十多年的瓦房,李大金腦子活,走關係盤了下來,買了幾台二手機器,掛上個招牌,就是算開了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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