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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驚覺一件事情。
父母的同事,那些叔叔阿姨,並不是真的喜歡他。
因為自從他疏離人群後,那些叔叔阿姨連招呼也懶得跟他打了,眼神中滿是一種他看不懂的『輕視』。
曾經對著他和小夥伴的笑臉,又以複製粘貼般的形式面向新來的小朋友。
陳忠依舊是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坐一個下午。
但他不再是放空的發呆,而是透過走廊的窗戶緊緊盯著下面。
他像一個攝像頭一樣觀察著這個大院。
當他成為『攝像頭』時,他就發現了更多的『攝像頭』。
——那些叔叔阿姨。
他驚慌失措地到處亂跑,尋找自己的父母,想要將這個發現告訴父母。
卻意外地看見了,那些穿著白色防護服的叔叔阿姨們正在給一個人注射針劑。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人掙扎,慘叫,隨著一針針打下去,身體肉眼可見發生異變。
而那些叔叔阿姨里有一對兒正就是他的父母。
輾轉反側,噩夢連連。
某天晚上他再不能忍受,他跑去央求父母:「我們也搬家吧!我不想再住這兒了,我想去找我的朋友們!」
他想離開。
母親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第一次疾言厲色:「不准再說這種話!」
陳忠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能走,為什麼我們不能走?」
父親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只說了一句:「傻孩子。」
他們的走,和他以為的走,根本不是一回事。
幼時拉的勾一語成讖,他們確實是再也見不到了。
陳忠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接觸世界的真相。
原來實驗會讓人體異變,排出去的廢水應該叫污水,裡面含有強烈的輻射,會增加人體患病率。
AO信息素與動物、昆蟲同源。
實驗成功活下來的叫『第二性別分化』,失敗的就成為了『外星物種』。
教科書,或者說帝國,又遠超帝國之前,從克萊爾和蘇維絲就騙了他們。
那麼身為Alpha的自己,究竟是人是獸?
於第一次易感期到來時,陳忠得出答案:他既不是純人類,也不是純獸類,他們是人造出的第三物種。
他們既缺乏人類自我意識的控制能力,又被放大了貪慾與獸性。
不管是人還是動植物,都存在自己的固有領地,而排斥第三方介入,因為那會侵占自己的資源。
所以,他們應該是在兩種社會都不討好的。
但在蘇維絲的引導下,他們成功擠壓了正常人類的生存空間,並經隨時間洗白,成為了『進化的必然』。
正常人類們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一時讓步,以後步步就都要後退。
逐漸成為少數後,正常人類反而開始不受待見,被賦予一個新的稱呼:Beta。
蟲潮接連爆發,地球不堪重負。
又或者對地球而言算不得什麼,只是人類的命運正被推向覆滅。
陳忠在成年後第一件事就是改掉了自己的名字。
匡愚,匡正愚昧。
陳匡愚想要尋找一個突破口,研製出世界的解藥。
懷揣著對皇室的報復,他接替了父母的位置,利用皇室資源去做實驗,在實驗過程中悄悄掌握基因改造的核心,用逆推的方式,摸索著救贖之路。
結果當那個孩子真的誕生於他手中時,他卻好像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又比過去的自己更加可憐。
如果說他是人質,好歹還沾個『人』字,那這個孩子呢?
一個『種馬』,一個『藥引』?
除了打針與檢查,她甚至不能從營養倉里離開。
在她的認知里,『打針』『檢查』,就和他的『去遊樂園』『去動植物園』一樣。
可那並不是在玩。
陳匡愚偶爾會拿些故事書,隔著營養倉念給A260聽。
然而當被故事書里描繪的世界餵養大了心之後,現實就顯得更加殘忍與難以忍受。
A260從懵懂無知,問他花是什麼,草是什麼,舞會是什麼,城堡是什麼,公主是什麼,王子是什麼;到問他,她什麼時候能去看看,她為什麼不能坐南瓜馬車,她為什麼不能出去,她為什麼不能離開,她…為什麼叫A260。
「A260一點都不好聽,我也想叫辛德瑞拉!」
陳匡愚一本正經回答:「辛德瑞拉名字源自於法語Cendrillon,意思是『灰燼女孩』。Cendrillon這個詞是由cendre和souillon兩個法文單詞合成,cendre在法文中是『灰』的意思,souillon是『賤人』的意思,是辛德瑞拉兩位姐姐對她的蔑稱。你覺得這是什麼好名字嗎?」
A260歪了歪腦袋,她不明白什麼法文,更不明白『賤人』和『蔑稱』。
反正辛德瑞拉還是要比A260好聽。
就嘟著嘴吧抱怨:「可是A260連『灰燼女孩』都不是。」
她還太小,她什麼都不知道,都不懂。
她只是隨口一句話。
可是陳匡愚懂。
『A260』連一種蔑稱都算不上。
『A260』根本就不是個名字。
直到『林雨泠』出現。
A260一點點明白,數字和字母的組成不是名字。
原來,她從來都沒有過名字。
陳匡愚敏銳地察覺到A260的變化,因為自己就是在這樣一條路上走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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