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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病急亂投醫,才會著了你們的道……」黎重說的尾音顫抖,想到之前的種種圈套就感覺頭昏腦脹,仔細一想是破綻百出的,只是傅聞璟太會偽裝,而自己從第一個項目擱淺後就急了,恒隆的備用資金不足,流動性太差,他焦頭爛額得抓到塊石頭都心存僥倖,要掰開來看看是不是金子。
明明對那起投資感覺到了不對,可是他陷得太深了,除了這條路外無路可走,彼時帳面虧損金額過大,要麼賣掉恒隆,挽回損失,要麼放手一搏,賭一賭有沒有奇蹟。他輸紅了眼,才會對那麼明顯的疑點不看不問。
傅聞璟聽著黎重聲嘶力竭的控訴,垂著眼,用手指輕點著黃花梨的桌面,對黎重的憤怒無動於衷,「不錯,但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被保釋出來,就表明檢察院那裡的證據並不充分,起碼不是什麼大問題,也許你積極配合調查,主動上交所有資產,連牢都不用坐,也可以用保外就醫的藉口在監外服刑。」
黎重嘴唇蠕動,半天憋了一句,「可笑,我哪還有資產?」
傅聞璟知道他們這種人刀口行走太久,每個人都留有後手,真正的財富都不在他個人名下。公司破產倒閉,只要逃脫司法制裁,他們照樣可以逍遙法外,過人上人的生活。
「其實你今天不叫人來找我,我也是要找你的。我還有許多事沒有問你。」傅聞璟說。
黎重看著傅聞璟,越發恨得牙痒痒,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平息心中怒火。傅聞璟既然到了這裡,就是瓮中的鱉,自己也不算完全被動。
「你想問什麼?」
「我父親的事故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以為你無所不知呢。」黎重冷笑。
「不錯,我是知道一些,」傅聞璟說,「你那名司機已經告訴了我許多,但我想聽你自己說說。」
「趙全?」黎重驚駭,「他在你那兒?」
「是,除了我父親的事,他還告訴了我許多別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紋理,傅聞璟抬起眼,說話和煦,眼中森冷,「也許我可以讓你老死在監獄裡,一輩子都沒有出來的機會,甚至判一個死刑。
黎重打了個冷戰,終於驚恐起來,他知道趙全手中有自己許多見不光的醜事,「你想知道什麼?」
「說說你們當初是怎麼聯手搶了我父親的公司,還有我父親是怎麼死的。」傅聞璟回答。
「我搶了你父親的公司?」黎重眉頭一皺,「你在亂說什麼,遠山的死因大家都清楚,他是跳樓死的。」
「不是你們逼的嗎?」
「當初傅遠山公司經營不善,投入巨額資金研發的辦公軟體陷入技術侵權風波,被告上法庭,面臨巨額賠償,虧損嚴重。他為了湊資,趁著股市大漲,操作了一支科技股股票,最後股價高位跌停,他自己抽資出逃,坑了散戶一大筆錢,在逃跑之前被證監局傳訊,隨後檢察院立案,在取保候審期間,他在自己家中畏罪自殺,這就是事情全部。」
「沒錯,但你說的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我要知道後面的真相。」
「這就是真相。」
傅聞璟向他走近一步,眉毛低壓,瞳仁被深邃眉弓投下的整片陰影湮沒,眼神凶戾得像獸,終於疾言厲色起來,「我父親技術出身,從來不碰股票金融,連K線圖都看不懂,他怎麼會想到去做市,幫他操盤的人是誰?他一個人分身乏術如何在媒體上炒作和推高股價?他落網後那些資金去了哪裡?他素來恃才傲物,怎麼會自貶身份去抄別人的概念和代碼?」
黎重經過無數大風大浪,在傅聞璟咄咄的視線逼迫下,竟也難以自控地被這人的威壓所震懾。他後退兩步,跌坐在椅中。
傅聞璟為了一個懷疑,處心積慮十餘年,從一無所有到功成名就,步步為營,算計融於血,不動聲色地鑄造陷阱,窺伺仇敵,拿下一局半局不驕傲自矜,以情作餌不優柔寡斷,環環相扣還要萬無一失,絕非尋常城府。
他這樣不擇手段向上爬,不是為己,而是為了血親之仇。傅遠山有這樣的兒子,就算含冤而終,也可以瞑目了。
黎重嘴角扯了扯,勉強為傅遠山牽出一個笑,隨後低頭避開傅聞璟的目光,「那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傅聞璟冷冷說,「股票是你和沈文鴻設的局。沈文鴻是金融才子,最會借媒體之手操縱大眾情緒,借他這位專家的筆來推高一支股票不難。你和沈文鴻創立公司時,趕上了91年初房地產發展的高熱時期,在短期內聚集起了相當一筆財富,但93年房地產泡沫爆發,你們沒能及時逃頂,手頭積壓了大量爛尾樓。也是在那段時間,股票操縱之風漸起,有人靠吃股建倉,操縱股價發了大財,沈文鴻浸淫其中頗深,而你有路子可以組織資金,於是你們有樣學樣,覺得自己有錢有本事,自認為可以坐莊,開始了這場大局。可惜股市是一頭嗜血的怪獸,股價推高后需要源源不斷的滋養,不到一年,事態的發展已經不是你們能掌控得住的了。你們為了全身而退,找了我父親接盤。」
「具體你們是怎麼勸服矇騙他的,讓他信任你們,又是怎麼盜取到他公司研發的產品,讓他陷入困境的,我不知道,但大致應該沒有錯。事情敗露後,你們怕他揭穿你們,逼他墜樓,偽造了自殺的假象,將所有罪名推到他頭上。也許這其中還涉及到司法行賄,所以這件事會結束得如此倉促和漏洞百出。再之後,恒隆地產起死回生,沈文鴻過兩年拿了一筆錢離開恒隆,創辦搏浪,你們二人各自混得風生水起,沒人知道,你們風光無限、富貴榮華的光彩之下卻躺著我父親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