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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源的車到了海邊,沈良庭推開車門走下來。
這裡不是單獨圍起來的私人海域,但今天除了一個建在沙灘上的營業酒吧外,什麼人都沒有。
一看就是被人包了下來。
「為什麼選擇這裡?」沈良庭站在沙灘外延朝里看。
顧源聳聳肩,「我以為這裡是你們什麼秘密基地呢。」
沈良庭搖頭,淡淡道,「我沒來過這兒。」
海邊圍了一圈彩色的燈,酒吧門口有人抱著吉他唱歌。
沙灘上布置了一個被白紗圍繞起來的小亭子,裡面擺了餐桌和兩把椅子,點著蠟燭,四遭擺滿了玫瑰花,幾乎鋪出一條紅地毯。
沈良庭定定看了半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朝顧源確認了一遍地點沒錯,他才勉勉強強地脫下鞋子,卷了褲腳,赤腳踩進沙灘里。
沙子冰涼,是細軟的白沙。
他遠遠看著那個小亭子,不願意過去,覺得太招搖。
他不死心地扭頭去問,「不會要到這裡頭去坐著吧?」
顧源很想點頭,他隔了點距離看,冷慣了的俊臉上都憋不住要露出笑意,因為覺得這種方式又土又俗氣,當然也是浪漫的,一種炫耀式的孩子氣的浪漫,好像在向全天下公開宣布我得到了什麼,什麼是我的。
最終沈良庭也沒到裡頭去坐著等。
他在沙灘上挑了個位置坐下,可以恰到好處的觀察到亭子周圍的動靜,又不至於太顯眼。
四周很安靜,海水一浪浪湧上來,發出規律的濤聲,大自然遼闊地呈現在面前,夜晚的雲彩被彩燈映出一片灰紫色的迷濛光芒,仿佛輕柔地飄著一片霧。
九點鐘的時候,遠處突然開始放煙花,朵朵煙花如大麗菊般在夜空盛放,五彩斑斕,恍惚間和那夜的璀璨煙火重合。
煙火燃放的聲音在寂靜海灘格外喧囂。
沈良庭仰頭朝著夜空看了會兒,海灘被照得如同白晝,他一路走到放煙花的地方,果然看到空地上有兩個人在捂著耳朵點火,地上還擺了許多沒來得及點的煙花盒子,走近了,沈良庭拉住人,問是誰讓他放的。
那人搖頭說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付錢了,雇了他買了煙花過來,到點了就放。
沈良庭抿住唇,距離燃放點太近,聲音巨大,差點被震傻了,不知道傅聞璟又要搞什麼花樣。
打傅聞璟電話,提示是不在服務區。他知道這次利星的會議出海了,沒信號也正常。
冷風裡,沈良庭只好又走回來,抱膝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腳往前伸一點,就能夠到冰涼的海水。他像小孩一樣,用腳在沙子裡翻來覆去找貝殼玩。
顧源給他調了杯雞尾酒端過來,「暖暖身子。」
「他想幹什麼?」沈良庭接過酒,低聲說,「為什麼還不過來?他再不來我就走了,沒這麼多時間陪他鬧。」
顧源也不知道,他看著小亭子周圍布置的玫瑰花洋桔梗百合花、照亮天空的煙火和桌上冷掉的食物、蠟燭、精緻的蛋糕,他懷疑那個蛋糕裡面肯定藏了枚戒指,這點安排簡直直白的毫無驚喜。
也許傅聞璟是想坐著直升機從天而降?
顧源仰頭看向天空。
希望不會如此。
否則他會用這段視頻威脅嘲笑傅聞璟好多年。
也許可以安排在這兩個人的婚禮上放。
沈良庭斷斷續續喝了不少酒,臉龐泛紅,小小打了個哈欠。
「去酒吧里坐一會兒吧。」顧源提議。
沈良庭想了想又搖搖頭,「算了,我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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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的時候,遊輪已經開始返航。
傅聞璟把連卓送回宴會廳,等候在那裡的青年帶走了連卓。
因為傅聞璟的拒絕,連卓沒什麼好氣,神情焦慮,畢竟現在還存在的黑手黨都不是好惹的,不知道何時他就會遭遇一梭冷彈。
送走了連卓,傅聞璟獨自站在甲板上,手裡拿著一杯香檳,餐廳那裡有一場小型的慶祝會,他想晚點再過去。
往事分明,迷霧散盡,他過去的十年一下子變得空洞枯燥,像走了一條沒有終點的獨木橋,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走到現在,前方被攔腰截斷,已經沒有去路。他獨立在河水中央,四遭茫茫,宛如孤島。
從這一點來說,沈良庭比他幸運,因為沈良庭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要什麼,且走的堅決而目標明確。
傅聞璟突然想到在沈良庭家中,他們曾經看到的那本小說——一個復仇故事,最悲劇的地方,並不在於復仇失敗了,而是在於復仇成功了。但是所有的破壞卻早已存在,並且無法消除。在真相大白的一剎那,一切執著都變得無比可笑。
他花了十年的時間,放棄一切可放棄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最後自嘗其果,什麼都沒有剩下。商界的故事總是由無數選擇、背叛和欲望構成, 曾經仇恨的情感目標指向明確,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怎麼做。而現在他迷茫了,在日復日的算計爭鬥中,他已經丟失了自己,不知該從何找回。十年前的自己一定沒想到十年後自己會變成這樣,也淪為其中的一員,且一路下墜,越陷越深,直至泥濘滿身。
如果細想,在他過去十年索然無味的人生中,唯有一段感情顯得柔和而突兀,格格不入。他不知道情的含義,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談情說愛,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只有用一顆乾淨純潔的心可以與之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