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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庭攏了睡衣在他身邊坐下,坐下也沒有話講,兩個人安安靜靜的,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第一次見到你,也在下雨。」傅聞璟望著窗外,似乎聯想到什麼笑了一下,「你那時候真小,還是個孩子。這么小卻總跟別人打架,你太矮了,打也打不過,坐在地上一臉是泥,但你從來不哭,一次次又站起來。我在旁邊看到就想,你什麼時候會來求我幫忙,可你一次也沒有。」
沈良庭嗯了聲,他看向客廳的落地玻璃窗,雨絲歪歪斜斜的在玻璃上滑過,窗外的花園一片殘紅萎綠。他也想到了那些事,傅聞璟出面把那些人趕走,把他抱起來,他把鼻青臉腫的臉藏在男人的衣服下,心中和那時一樣平靜。
那時的他不會想到,20年後他會有機會在狂風暴雨的深夜,在溫暖乾燥的室內,和人一起安然地坐在沙發上聽雨。
他突然覺得這樣其實就夠了,已經很好,他不應該奢望更多。
「想喝點酒嗎?我去給你拿杯子。」傅聞璟說,沈良庭點點頭,看到他站起來,走到角落的酒櫃,彎下腰取出杯子,剛拿出來的威士忌就放在柜子上的冰桶內。
倏然一個驚雷,沈良庭轉過頭,看到一道閃電划過玻璃窗,森然一下,天地驟亮,像在天幕中撕開了一道慘白的裂痕。
伴隨著轟隆一聲,客廳中唯一亮著的那盞燈閃爍了兩下熄滅了。
客廳陷入了一片漆黑,外頭是不見一絲亮光侵吞一切的黑,屋裡也是同樣的伸手不見五指,像一條深沉的河,浸透了濃重的墨。
突然噹啷一聲,是玻璃杯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沈良庭警覺地詢問,「怎麼了?」
沒有回音。
沈良庭猛地站起來,「傅聞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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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入v,更3章~
第24章 陪我
沈良庭摸黑往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走,手無目的地向前伸。
隨後才聽到一個聲音說,「沒事,」語調壓抑,好像在忍耐什麼,「只是杯子碎了。」
沈良庭敏銳地察覺不對,向他那邊走,因為對路線不熟悉,膝蓋撞上了茶几,金屬腳和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一聲響。
「你在那兒,不用過來。」傅聞璟說,伴隨著不穩定的喘息。
「你還好嗎?」沈良庭問,心中焦急,他繞過茶几兩步走到酒櫃那兒,但他不知道傅聞璟的位置,手伸過去,先碰到冰涼的酒瓶,差點把酒瓶碰倒,然後摸到牆,順著牆面一路摸過去,才和一隻手相觸。寬厚骨幹,他心中定了定,十指交叉進去,把那隻手握住,才用最鎮定的語氣說,「你怎麼了?」
掌心潮濕冰涼。
窗外的閃電再度降臨,在剎那間照亮了室內,一切入目的景象都是蒼白刺目的,因為驟然的曝光顯得猙獰失真。他看到傅聞璟靠著牆,脊背微弓,失去定型的黑髮凌亂垂落下來,遮蔽了半張臉,眼睛畏光而半閉著,臉龐失色,額頭有沁出的冷汗。
閃電帶來的光明一閃而逝,短暫的白亮後又陷入沉寂黑暗。
只是片刻,交握的手用力,傅聞璟狠狠將他的手捏住,把他向自己的方向拉過來。
沈良庭猝不及防被拉過去,身體被一個懷抱緊緊抱住,手臂被擠壓禁錮,如同焊死的鋼筋般無法撼動,骨頭被勒得疼痛。肩膀上壓上重物。傅聞璟的頭抵著他的肩,輕輕說,「說了不用過來,沈良庭,你怎麼就聽不懂我說話。」
沈良庭遲疑片刻,然後抬手,擱在他的脊背上,隔著襯衣,仍然摸到一片潮熱的汗,「你還好嗎?」
傅聞璟的吐息貼著他頸側的皮膚,沈良庭敏感地縮了一下,有一點輕微的發麻。
「摔碎了杯子,抱歉,不能給你酒喝了。」傅聞璟無奈笑了,「你看,壞事總發生在黑暗裡。」他閉上眼,側臉感受著懷裡人溫暖的皮膚,發梢帶著一絲輕微的薄荷香,是洗髮水的味道。在起伏的黑色波濤里,能抓到一個陪自己沉淪的人,這裡深不見底,有人陪似乎就能分擔恐懼。
沈良庭抱著他的手收緊,「不要管酒了,你沒事吧?」
「沒事。」傅聞璟安靜地靠著他,等了許久才說。
沈良庭扶著傅聞璟到沙發坐下來,他想起身去看一下停電的原因,可傅聞璟一直沒有鬆手。他小幅度地掙扎了下,發現沒有效果,也就靜靜坐著不動了。
傅聞璟從後環著他的腰,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嚇到你了?」
「沒有,只是不知道你怕黑。」沈良庭輕聲說。
「也談不上怕,只是會想到一些事。」傅聞璟語調低壓著,摟著沈良庭的手臂一點點收緊,幾乎是要把人勒斃在懷裡的架勢。
「那你想說說嗎?」沈良庭試探著問。
「其實沒什麼。」傅聞璟的聲音悶在睡衣柔軟的棉布中,「發生在好幾年前了,都是不好的事情。」
沈良庭頓了頓,手放在他背上,放輕了聲音,「不說也沒關係。」
屋內安靜了一會兒,隨後傅聞璟才輕笑一下,「告訴你也沒什麼,也許你知道,是關於我們家破產的麻煩。」
沈良庭垂下眼睛,「新聞上有報導。」
「是的,我們家破產後,欠了很多外債,那些討債的不會挑白天來,只在深夜的時候來。潑油漆、磚頭砸破玻璃或者踹門,我母親被他們折磨到神經衰弱,整夜整夜睡不著,會被任何一點動靜驚嚇。」傅聞璟平淡地說,「她剛剛失去丈夫,在最悲傷的時候,還要忍受外人的侮辱威脅催逼,就變得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