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這十八年,栗遲昕自詡沒有讓人失望過。沒讓父母老師失望,不僅好好完成了學業,還考到了他們很久以前就期望過的A大的分數線;沒讓深哥失望,一步一步都堅定不移,不驕不躁。
可唯獨牧野,是他萍水相逢,卻沒能回應他期待的人。
他不想讓牧野失望,卻還是讓他失望了。從單方面擅自切斷了和牧野的一切聯繫,到最終和他失去聯繫,也只不過花了短短三個月而已。
別的人成為選手,或為了對遊戲的熱愛,或為了高昂的薪資,而在他潛意識裡,最大的動因名叫「牧野」。
而此人忙活完就轉身靠在牆上,好奇地打量著他:「看我幹什麼,還不回去睡覺?睡不著嗎?」
牧野的低音帶著些許沙啞,語氣卻意外的輕柔,和栗遲昕記憶里的那個隊友哥哥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他不明白,牧野怎麼就成了關萌口中的「暴躁隊長」,至少和他相處過的那個牧野,並不是這樣。
那時的牧野雖沒有如今這般雷打不動的鎮定自若,可沉著的聲音里是難掩的輕狂和痞氣。無論是被隊友坑了還是被對手陰了,他都不會生氣,反過來還總是安慰自己不要輕易被對手激起脾氣。
他清楚地記得,有一次自己判斷失誤,落入對手的包圍,被虐到體無完膚,氣得差點摔鍵盤,只聽牧野一聲輕笑,對他說:「放輕鬆,小不點兒,有哥在呢。」
話音剛落,就見他大開殺戒,將對手按在地上狠狠摩擦,輕快地說:「別生自己的悶氣了,小不點兒。快點強大起來,哥等你一起去捧獎盃呢。」
那時候他們幾乎天天都在遊戲裡碰面,牧野似乎篤定了自己是老天賞飯吃的選手,成天盼著兩人能一戰成名。
現在,那個等他一起捧獎盃的男人,微敞著浴衣,慵懶地靠在牆壁上問他:「睡不著嗎?」
栗遲昕直視著牧野,搖了搖頭,眼底泛起一絲酸意,又不想讓牧野看到他眼睛濕潤的模樣,索性閉上眼睛:「有點。」
「認床?還是我這邊太吵了?」牧野皺眉,「真是對不起,你本來就那麼困了……快去睡吧。」
栗遲昕也不好意思真的讓牧野背鍋,連忙擺手,自然無比地找著藉口:「沒事沒事,我、我認床。過兩天應該就好了。」
牧野突然沉默了。
剛才訓練結束,他被唐旭東拉到會客廳,進行了一番戰隊隊長素質教育。說什麼「你要讓隊友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好管,能順毛就別讓人炸毛」「別那麼冷默,不要讓人覺得你很權威很□□,雖然你是很牛逼了,收斂點啊」……念念叨叨了好久才放他上樓洗澡。
他連洗澡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當一個稱職又體貼的隊長」,沉默良久,他說:「認床?是覺得給你準備的床墊太硬了嗎?我前兩周才去宜家搬回來了一套超柔軟的床墊,要不給你搬過來?實在不行的話,要不你去我那屋睡?」
夸……誇張了,我哪有那麼嬌氣?栗遲昕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款待嚇得雞皮疙瘩起了一手臂,他正準備拒絕,就聽見「咣當」一聲,在靜謐的走廊上炸裂。
兩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有人摸著黑手忙腳亂的蹲在地下撿著什麼。牧野長臂一伸,打開廊燈,就看到關萌穿著一身卡通睡衣,粉毛亂糟糟的炸著,手裡抱著個保溫杯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跺腳。
牧野拉緊浴袍,把露出來的□□都遮得嚴嚴實實,走上前,想看看關萌這邊又出什麼問題,又怕打擾到溫笛,只好壓低了聲音,「你怎麼也不好好睡覺?」
關萌看著牧野身上的浴袍,「呀」地叫出了聲,抬手遮住了眼睛,別過頭去語無倫次地說:「那……那什麼!我本來要睡了,想喝口水再睡……本來想去樓下接水的。我真沒想偷聽你們倆說話,別……別滅口,我除了聽到你邀請栗子去睡覺,其他什麼都沒聽到!!!」
牧野:「……」
栗遲昕:「……」
天地良心,他們正經的對話被這姑娘聽了最後一句怎麼就變味了呢?!
現在的孩子腦子裡都裝的什麼玩意兒呢?
牧野頭頂兩個大,他抬手在關萌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沒好氣地說:「想什麼呢,趕緊喝你的水去。」
關萌縮著脖子瘋狂點頭,聲音輕而有力:「好的好的,我喝我的水,你們睡你們的覺。我絕不會說出去的隊長,你放心!那啥,你別欺負我們栗子啊,栗子可是要為我們在比賽里拋頭顱灑熱血的,寶貴著呢!!!」
說完就飛快地跑下了樓,連留給栗遲昕解釋的時間都沒有。栗遲昕滿臉凌亂地站在牧野身後,簡直想給她頒個最佳腦洞獎。
以前直播的時候就有粉絲起鬨,只要有人敢在直播間磕他和陸深的cp,都會被他暗暗記下來,然後找機會拉黑。深哥是真的寵他,被人意淫也情有可原。可他只是和牧野站著說兩句話的功夫,怎麼就連清白都不保了?!他還是個母胎單身呢!怎麼可以這麼對他!
牧野轉過身就看見栗遲昕一臉憋屈的模樣,他走上前拍了拍栗遲昕的肩膀,習以為常道:「咱隊這姑娘吧……她就這樣,一驚一乍的,你別放心上。」
栗遲昕面如死灰,完全沒意識到牧野在說什麼,嘴裡飛快地嘟囔著:「為什麼啊?什麼情況啊?平時我和路人打比賽話多一點他們就刷什麼『在一起』,我和深哥拌兩句嘴就有人喊『原地結婚』,我和其他主播約個雙排局就有人說『鎖死』,到底為什麼啊!我,好慘一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