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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高良姜低聲喃喃一句,想到昨晚阿藏那句“讓他玩兒”,心說這阿藏是早知道人家要出事,她一把抓住阿藏的衣襟,一把將人推進店裡,甩到了桌子上, 高良姜幾乎是怒髮衝冠,指著阿藏的鼻子問:“你昨晚上那句話什麼意思?你知道人家要死人你不攔著?”
阿藏揉著心口,莫名其妙:“你發瘋了?你怎麼就認準了我知道了?”
“活佛您不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嗎?”
“你當我齊天大聖啊?我他媽就是一廚子!”
“你、你你你你你!”高良姜要氣瘋了,她知道阿藏沒心沒肺,薄情寡義,但她沒想到這人能心狠到這個地步。
“你什麼你?你才是蠻不講理!”阿藏一甩袖子,奪門而出,“老子還不伺候了。”
這一場架來得跟龍捲風一樣,別人還沒反應過來,這倆人都吵完散了。黑米小心翼翼湊過來,問:“掌柜的,怎麼辦?”
“小薊,寫張告示,招廚子!我就不信了,沒了他張屠夫,我還就得吃帶毛豬了。”說罷,人直奔天香莊而去。
天香莊裡里外外都是人,大早上的,柳掌柜一聲嚎啕,邊哭邊罵,就把人都招來了。高良姜走一半,想起阿藏說過,讓她沒事兒別瞎湊熱鬧。她腳下一停頓,卻偏不想聽阿藏的,拔步而去。
他們倆從來都不是一路人,一個人為了幫別人,可以把命搭上,一個看見麻煩,避之不及。高良姜心想,也好,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家一拍兩散,各自歡喜。
高良姜腳步走得飛快,她其實應該停下來問問自己,為什麼阿藏跟她志向不一致就不行了?
這世上有一種人,一旦信賴了誰,跟誰親密了,就會格外依賴那個人,就對人家有了要求。
這是一種很自我的心態,別嗤之以鼻,仔細想想、捫心自問,不少人都這樣。小高掌柜也是這種人,可她自己還不知道。
柳掌柜抱著兒子還在嚎,追憶兒子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一直到六歲的事兒,那柳小胖躺在他爹懷裡,面白如紙,嚇人的很。擠進來看熱鬧的人也不敢太靠近,自覺給空出了一片空地。
高良姜四處看了看這家店,門口倆大燈籠在風裡晃。要昨晚把燈籠弄回來了呢?死的是不是就高家莊的人了?高良姜扭頭再看這孩子死灰白的臉,後背一涼。
她覺得剛剛對阿藏做得過火了,太衝動了。可阿藏他……做得也不對!
邊上站著一個店裡的小夥計,眼睛濕漉漉的,時不時也跟著擦一把眼淚。高良姜把人拉到一邊,問:“昨晚發生什麼事兒了?有什麼特別的人到店裡來嗎?”
小夥計人很老實,人家問,他就回話,道:“前兩天巡邏隊說大人物走了,禁令解了,允許各家店晚上做生意,我家掌柜的想把前些天沒賺到的錢都賺回來,就往後推了倆時辰打烊。昨晚快到子時,哦,就是打烊那會兒,來了個人,這人奇怪。”
“怎麼奇怪?”
“穿著一件大斗篷,走路就好像有輕功,腳下跟飄似的。好像是掌柜的親戚,進來後掌柜的直接就把人迎上樓了,還讓我們送了倆活雞上去。你說,大晚上的,要活雞幹嘛?留著打鳴叫起床嗎?”
“那人呢?”
“一早上起來就出了這事兒,哪顧得上啊。”小夥計道。
“你帶我上去看看。”高良姜給他塞了倆小錢兒,夥計擠著小眼睛一笑,忙不迭帶人上樓。
天香莊的格局和高家莊差不多,只不過樓上客房更多一些。走到客房盡頭,房門虛掩,小夥計上前敲門,沒人應,小夥計高喊:“客官您早上好,要熱水嗎?”
裡面還是沒人應,小夥計奇怪,輕輕一推門,地上滿是雞毛,兩隻死雞躺在地上。高良姜撿起來一看,這倆雞脖子上都被咬出了口子,渾身的血一滴不剩。
小夥計嚇得尖叫著跑了出去。
高良姜拎著死雞,回了自家店裡。郭三爺擠在人群中看熱鬧,見著小高掌柜做賊似的往回跑,跟著也跑了過來。
店門口,小薊正在張貼招聘啟事,上頭寫著急招廚子一名,待遇從優。高良姜腳步一停,把它撕了下來,也沒地方扔,疊吧疊吧塞懷裡了。
回店裡把事情一說,那兩人也沒主意。把血吸乾了,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一定是妖魔鬼怪,沒準兒就是吸血殭屍。”有人插嘴,扭頭一看,是郭三爺。郭三爺自覺是有跟妖怪面對面經歷的人,這事兒他能說得上話,“諸位,依郭三我看,這要趕緊請了和尚道士來做法,不然,說不定還要出事兒。”
郭三這個臭嘴,後面還真又出事兒了。就三天後,柳掌柜他媳婦兒,也死了,死法是一模一樣,柳掌柜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親娘啊!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啊——”哇哇地哭,跟個孩子似的。
整條街上的人都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柳掌柜缺德招報應的,有說請的和尚道士沒本事的,也有說天下大亂出妖精的。有老太太心善,上前扶柳掌柜的,讓他起來,別的不說,先給死人收拾入殮了吧。
柳掌柜死死抱著媳婦兒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