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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雖不是什麼善茬,卻還沒到成聻的地步,按照一般的經驗,是轉世投胎。楚王跟上頭有幾位關係不錯, 投個富貴人家,輕而易舉。那他要聖骨,是不想轉世投胎?楚王活著的時候搞過政變,當過皇帝,搶過兒媳婦,開創過盛世,死了又在地府縱橫這麼多年,在這一世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執念?
為何要苦尋聖骨?
聖骨,是十世善人死後燒出來的一截骨頭,是大聖大善之物,天雷不敢劈。楚王尋聖骨,妄圖避天雷。
白無常冷聲道:“楚王,天命不可違,您可別犯糊塗。”鬼仙同樣歸地府管,楚王若是逃脫天雷之罰,那必是地府之過錯。說罷,他擋在了楚王與供奉聖骨的桌案之間。
楚王推開白無常,執意去取聖骨。
一直沉默寡言的黑無常也擋在了楚王身前,他問:“為李氏令月取之?”
楚王的臉變顏變色,口中呵斥:“與你等無關。”
黑白無常在地府里幹了多少年了?地上面,你給政府幹工作,撐死了,四五十年,人家呢?在地府幹幾千年了,什麼樣的工作經驗沒有?互視一眼,知道楚王要壞事。如今人間界風雲迭起,天下即將大變,戰事紛爭不斷,戰死冤魂遍地,地府的人口陡然激增,正是不穩定的時候 。
楚王避開了天雷,天雷往哪兒去?憋著往陰間打,屆時眾鬼暴亂,陰間必定一場大災。
況且,秦廣王要這小娃娃,十有八九也是為了尋聖骨回去,鎮宅安府,又或者打造神器。
黑白無常知道,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能不能擺脫幹了幾千年的工作再進一步,就看今天能不能拿下聖骨。這麼一想,還有點兒小興奮。
兩鬼互視一眼,點點頭,扭身沖向楚王。三位這就打起來了,也不管空間狹小,打得熱火朝天,吵鬧不已。
趁著他們互毆,阿藏找到了躲在角落裡的黑米,這孩子看上去嚇壞了,身體顫抖成一團,五官也有一些面目不清,一見高良姜,便放心地暈了過去。阿藏說,不好,他人小魂淺,在陰間久了,魂魄會越來越散,哪怕帶上去,也沒法送回身體裡。
阿藏的話,高良姜向來都是無條件相信,更何況如今二人心意相通,阿藏說了上句,她心領神會,接道,咱們趕緊離開。
走!
兩人偷偷摸摸往暗道出口去,阿藏在前面探路,高良姜抱上小黑米緊隨其後,走到了頭,阿藏愣了,這洞口,被誰堵上了?
“會不會是那楚王動作太大,洞口塌陷了?”高良姜抱著孩子焦急地問。
“不會。”當初只是炸出一個半人高的洞口,碎石並沒有許多,這是被誰給故意堵上了。
暗道是筆直的一條,中間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一會兒那三人打完了,會如何對待他們?殺人滅口,還是放一條生路?
高良姜有一種不好的猜測,“你說,這會不會都是沖我來的?”
仔細想想這一連串的事情,怨晴娘、玉樓春、還有尚未捉住問法的吸血妖僧,無一不是衝著高良姜手中的“金鑰”而來,乃至是阿藏,也是有謀而來。今日有人堵住了洞口,是不是也是為了要那“金鑰”?
我原來是個禍害?那爹爹死,媽媽的死跟我有沒有關係?是不是我害的?
阿藏見掌柜的雙目放空,隱隱有淚花,知她入了心魔,跟自己較上了勁。陰間極寒,魂魄易散,邪魔易侵,阿藏咬破舌尖一點血,點在她眉心處。高良姜恍然而醒,心中鬱結壓抑之氣頓散,腦子中清明起來。是了,黑米被害之時,她人尚在銷金窟中,並不是她的原因。
那為何黑米會惹上這些事呢?陽間有人要他死,陰間有人要他魂,難道……是因為把地契給了黑米,他是高家莊名義上的主人?
阿藏說,不會。給地契那件事,除了王老大和你我,並無他人知曉。黑米怕是運氣不好,正好撞上了。
高良姜又想起一件事來,“剛剛在上面開鎖之時,所有的畫都指向黑米,這又是為何?難道,畫畫之人能預知未來,知道正是黑米會坐在那裡?”
阿藏沉思片刻,想到另一個問題,“十一幅畫都是好好的,只有第十二幅畫空著,姜兒,你說這是為何?”
“為何?”
“十二幅畫圍住了整個石室牆壁,空白的那一幅,是開始,也是結束。是過去,也是未來。為夫雖未入佛門——哎喲,姜兒,好好好,為妻雖未入佛門,但是對佛理小有研究。於佛家而言,過去、未來、現在之間的因果關係,並不尊崇於時間,簡單點說,過去與未來,均與‘現在’平等,因此,那空白的第十二幅畫,應該就是指我們進來以後,發生的事。”
高良姜仔細琢磨阿藏的這套說法,也不追究他“為夫、為妻”的自稱,問道:“按這種猜測,那建造這件石室的,該不是人吧?人怎麼能預測到這些。”
阿藏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石室里每一張畫上,都有一個跟阿藏身形相似的男人……阿藏,該是第十二幅畫的人。
高良姜抓住了阿藏的手,她心裡慌得厲害,怕一個不留神,阿藏就飛到牆上,成了壁畫了。
阿藏瞧他一臉緊張他的樣子,心裡受用極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悅之氣在激盪,他反握住心上人的手腕,道:“莫擔心,必會有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