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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芝蘭不打滾了,一把抓起這隻老鼠,狠狠摔了出去。
阿藏知道那繡花鞋就在枕頭裡,一個箭步上前,搶過了枕頭往外跑,腳脖子卻一陣刺痛,阿藏低頭一看,趙鄭芝蘭死死咬在他腳脖子上,阿藏另一隻腳踩上去,鄭芝蘭不僅不讓,反而哈哈笑起來,仿佛被踩得很開心、很快樂。
阿藏罵道:“你有病啊!”
鄭芝蘭又一口咬上去,鐵齒鋼牙一般,殷紅的血從她的嘴角流出來,任憑老鼠都咬在她身上也不鬆口,阿藏感覺自己腳筋快被咬斷了,一把將枕頭扔了,喊道:“還你!”趙蘭芝飛奔而去,將枕頭死死抱在懷裡。
阿藏瞧她這樣子,估計這女孩兒要麼是發癔症了,要麼就是被鬼附身了,他拖著腳跑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燦爛的陽光灑在鄭芝蘭身上,鄭芝蘭哀嚎一聲,抽搐起來。
“噹——噹——噹——”屋內座鐘十二點的鐘聲響起,阿藏一驚,心說完了,要拉上窗簾也來不及了,鄭芝蘭不再抽搐,大笑三聲,精神狀態特別的好,她中氣十足地吼道:“明明一母同胞,這世道卻對我玉樓春如此不公平!鄭芝蘭,既然你我同日所生,今日便同歸陰曹!”
她剛喊完,鄭宏文一腳踹門衝進來,他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晃著她,幾乎哭出來,問:“春兒,是你嗎?是你嗎?”
“鄭芝蘭”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眼淚突然滾滾而下,聲音也嘶啞了:“宏文少爺,來世你不要喜歡那麼多人,只喜歡我一個就好。”
鄭宏文嗓子裡也哽咽,忍著沒哭出來,道:“春兒,你別犯傻,現在還來得及,你要帶也該帶我走,不要把五妹牽扯進來,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春兒,你回頭是岸。”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阿藏與玉樓春同時說道,阿藏的心底一片灰暗,好像天塌了下來。他恍惚回到了八歲那年,他要當和尚,師父卻不准,他心裡多麼悲傷。
可也不及現在千分之一啊,阿藏頹然道:“已過了午時三刻,她們都要走了。”
玉樓春握著鄭宏文的手,道:“宏文少爺,她是我孿生姐妹。”又促狹一笑,格外猙獰恐怖,“不是你的親妹妹。”
鄭宏文仿佛被攝了魂魄,呆在當場。
阿藏搶過了枕頭,左腳踩著右腳往樓下跑,小築里玉樓春的大笑一聲聲撞在他腦殼上,他腦袋裡昏沉,知道是徒然,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往池塘邊跑。阿藏顫抖著手一路扔著枕頭裡的棉絮,最後一跤摔在池塘邊,枕頭裡那隻鮮艷的繡花鞋摔了出去,落在灰燼里。
夏千機把手裡那隻繡花鞋也扔了進去。
明明只剩一點火星了,那火堆卻“突”地騰起火焰,一雙鞋頃刻間被燒成灰燼。
凌波小築里傳出一聲慘叫。
第26章 繡花鞋2
高良姜感覺自己又在飛, 在雲層霧海里穿梭,她想起了上次飛去的小鎮,想起了那裡的集市、巨龍、馭龍師。真想再去看看啊 ,心裡想著, 便低頭四處尋找。
她不知道, 其實此刻是在夢中。
夢裡的人一般都意識不到這是夢,也想不起現實生活中自己是個什麼狀態, 高良姜哪兒知道自己的肉身正在水深火熱之中、油盡燈枯之際, 只憑著感覺往前飛,自由暢快, 說不出的渾身舒坦。
飛了不多時, 就見下方有一片黑海,海中黑水翻騰, 有數不清的小人在其中哭喊掙扎,海面上相隔不多遠,就有長著角拿著叉子的夜叉惡鬼, 趕著海里的人往前游,要是有人向後退,甚至偷摸著上岸,夜叉們一叉子就插在他脊梁骨上,戳個透心涼,還給再扔海里去,那人便哭天抹地,繼續往前頭游。
高良姜心頭一涼, 太可怕了,這簡直就是人間地獄,我要趕緊飛。這海說寬也寬,說窄也窄,不知道是飛了三四個時辰,還是只是一眨眼皮的功夫,就飛過了三個這樣的海,她還疑惑呢,沒剎得住車,一頭鑽進了厚雲彩里。看不見方向也瞧不見路,高良姜一心慌,手腳不受控制,摔在了地上。
摔得一點兒不疼。廢話,做夢感覺不到疼。
周圍有嘈雜聲,她站起來一看,這地方人怪得很,女人男人穿的衣服怪,頭髮梳得也怪,像是前朝,乃至是前朝的前朝,她以前在茶館聽書,就聽說有什麼“頭戴文生公子巾,身穿文生公子裳”,這裡也有。而且,男人不是剃頭留辮子或剪短髮,大多是綰了頭髮固定在腦後。女人的頭髮花樣就更多了,什麼墮馬髻、朝雲髻,珠翠點綴,說不出的好看。高良姜心說,要我們那兒也梳這麼好看的頭,老子打死也不剪短了頭髮裝男人。
她在這兒打量別人,別人也打量她呢,而且別人是圍成了一個圈兒,專心致志地打量她,一個個的還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什麼。
高良姜爬起來,起身要走,那些人圍上來了,高良姜仿佛聽到一個“吃”字,心下一驚,難道這些人要吃我?這麼一想,越聽就越覺得這些人都在說要吃她,她先是討好一笑,繼而看準了一個缺口,拔腿就跑。這一跑不得了,那些人全都追了上來,有跑的、有飛的,還有騎著小動物的,高良姜使出全身力氣連飛帶跑,直到看到一雕樑畫棟的古樓,一頭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