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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藏安慰他,“得了,早幹什麼去了?我看這也是好事兒,以後好好對你媳婦兒孩子,好好一個大男人,天天玩什麼鳥?回去,跟你媳婦兒認個錯,好好過日子去。”
“哎。”郭三爺回過神來,破了財不能再給自己丟人,他是要臉面的爺們,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人又軟在地上,回頭對眾人道,“不行不行,我實在不敢出去,要不你們仨送我一趟?”
高良姜對倆夥計道:“小薊,你送郭三爺一趟,他家不遠,回來你看著店裡,今晚上就不做生意了,關門謝客。阿藏,勞你幫個忙,我姥爺找不到了。“
高良姜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出去了,這會兒才回來,一口飯都沒吃,可也不覺得餓,滿肚子裡只有擔心害怕。警署去了,巡邏隊的那個孫隊長人還不錯,帶著她里里外外問了個遍,最後一攤手,小掌柜你都看到了,各個巡邏大隊都說沒看到你家姥爺。你先報案,我們留意著,一有消息,孫某人親自去高家莊通知你。
人家盡力了,高良姜抱拳相謝。接著又去了姥爺家,去了城外的警署,凡事有可能知道姥爺消息的地方,全都跑個遍,大冷的天,跑得滿身是汗,卻連姥爺的影子都沒捉到。
那吉一共三個閨女一小兒子,閨女都嫁出去了。大閨女成親不多久,婆家出了些事,她帶著自個兒閨女惠姑,住回了娘家。兒子家也有幾個孩子,可那些孩子都小。這小兒子、高良姜的親舅舅,不久前往江南做生意去了。
這會兒家裡出了事,里里外外竟沒有一個能管事的人。
家裡老太太坐在房間裡哭,眼淚把帕子都浸透了。老太太跟了那吉老爺子,這輩子都沒怎麼操過心,此時家裡的主心骨不見了,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高良姜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丁”,忙裡忙外了一天,又是找姥爺又是安慰老太太,暈頭轉向。
小舅娘葉淑珍拍著懷裡的孩子,給高良姜出主意,道:“以前我娘家也丟過人,找薩滿神算了算,說就在河邊,我們跑過去一看,可不就在那兒。”
滿人信薩滿神,各式各樣的薩滿神,比草甸子裡的蚊蟲還多。
老太太埋怨,“你有這好主意怎麼不早說?那神人在哪兒住,不管多少錢,我們都去請來!”
小舅媽委屈,“那位能請神的老娘娘早就埋土裡了,不然我不早就說了嗎?我也是剛想到。”
老太太又哭上了。
高良姜一思量,嘿,真是昏頭了,我怎麼把店裡那位能掐會算的真佛給忘了?拱手抱拳對小舅媽道一聲“多謝”,風一樣就出去了。
小舅媽抱著孩子,臉一紅。
回來路上,遇上了癱在地上發抖的郭三爺,才有了上面那一出。
郭三爺惜命,死活要三個人一起送才肯走,他是真嚇破了膽兒了,一點風吹草動都驚不得。高良姜說郭三爺你就安心地讓小薊送你回去,你看他這大高個兒,兩個老鼠精都沒他高!放一百個心,一共就百十來步,能出什麼事?
高良姜沒信郭三爺的話,朗朗乾坤皇城腳下,哪裡會有那樣沒本事的妖怪?能有一個怨晴娘那都是了不得了。
郭三爺勉強答應,心頭還是撲通撲通亂跳。
這兩人前腳出了店門,後腳進來一個客人。高良姜忙著跟阿藏仔細描述姥爺的生辰八字、身高長相、興趣愛好,這人閒庭散步一般,信步走了進來。
高良姜頭也沒回,口道:“客官見諒小店關門了,您明兒再來多擔待。”
此人開口說話,和善沉穩中透著一絲常年高高在上帶來的壓迫感,“掌柜的,開門點燈,卻不做生意,是什麼道理?”
店裡的兩人這才把頭轉過去,眼前這個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肩開腿直身長,一身好氣魄。大冷的天沒穿大氅沒穿襖子,一身的軍裝半點褶皺沒有,頭上戴著軍帽,肩膀上戴著肩章,英姿勃勃,看著像是個少將軍。
高良姜兩步迎上去致歉,“這位……大人,小店今晚真不營業,這是警署裡頭給的命令,小的不敢違抗,還請您多多體諒,小店生意難做……”這樣的軍爺,伺候好了不一定有什麼好處,沒伺候好的話,以後有的麻煩。今晚人荒馬亂的,還是客客氣氣把人請出去好。高良姜硬著頭皮等著對方呵斥。
這人卻沒多說話,自個兒找了個位置坐下,“一壺酒,我喝了就走。”
得,人都坐下了,趕人那就是得罪,“爺,您要什麼酒?”
“酒就行。”這人不再說話,出神地看著桌上的燭火,那火光在他瞳仁里跳,看著莫名有些可憐。
嗐,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物,哪兒能跟“可憐”兩個字搭上?瞎想。高良姜端上一壺女兒紅,眼神示意阿藏去廚房裡端點下酒菜來。阿藏點點頭,剛走出一步,就聽得外面桌上一聲悽厲得長嘯,說不出的瘮人驚恐。那種感覺就好像有女鬼在你頭蓋骨上用指甲劃!
但凡是個人,聽到這聲音,都得骨頭縫裡發冷。
還沒敢動一動呢,又是一聲嚎叫,“哎呦媽啊——”是個男人的聲音,高良姜嚇一跳,這不是郭三爺的聲音嗎?顧不得害怕,拔腿往外跑,和尚緊隨其後。
那邊自斟自飲的人還跟那兒喝酒,不知是不是雲淡風輕。一盅酒沒喝完呢,剛出去那倆人哼哧哼哧又跑回來,跑後面那個迅雷不及掩耳把門栓上了,靠著門直喘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