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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硬骨頭。
高良姜出來打圓場:“大家別在這樣,都是朋友,有話好好說。老貓啊,咱要求只有一個,你放那鼠公主一條生路,退了親事,你要什麼只管提,我高某有條件就滿足你,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滿足你。”
老貓考慮良久,道:“……爾等撤去此桌再談。”
三人合力連桌子帶貓,把它們又翻了過來。
老貓平躺在桌子上,四肢大張,很沒有安全感。
喵。“放吾下來。”
“你這老貓,到現在還玩心理戰?我看你就是想拖,拖到夜半子時,漫天要價!”阿藏一語中的。
老貓扭過頭,不理眾人。
三人面面相覷,無計可施,也不敢真把老貓往死里得罪,誰知道它多少貓子貓孫,真燒了它的毛、斷了它的爪,再說狠點,就真把老貓弄死了,毀了那門親,城裡的貓還不都得堵高家莊門口?日子還過不過了?
死一般的沉寂。場面陷入了僵局。
小薊先開口,他問:“阿藏,你是怎麼發現這貓有問題的?”
阿藏沒好氣地回他:“連鼠妖都不敢來了,店裡不是有貓妖是什麼?”
老貓哼了一聲。
高良姜也很惆悵:“誰知道呢,堂堂貓王,竟然跟在一個小孩子身邊忍凍受餓。黑米他真救不回來了?太可憐了。”
阿藏安慰她:“反正黑米他爹不親後娘不愛的,死了誰在意呢?到時候給他家兩百塊大洋,就說不小心吃了耗子藥了,他家拿蓆子裹了就埋了。”
老貓煩躁地掙扎了幾下,喉嚨里發出“赫赫”的威脅聲,“他若身死,汝必命償!”
阿藏一笑,“了不起一命賠一命,我們小掌柜還真不稀罕他自己的賤命。”
高良姜配合地狂點頭。
老貓沒說話。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老貓眼裡,高良姜那條命可能遠沒黑米的值錢。
直到鼓樓鼓聲起,一更了,老貓打破了寧靜,鬆口道:“唯孔陽安泰,方與爾等談婚嫁之事。”黑米的大名,王孔陽,算命攤上花了五個大子兒取的名,取自《詩經》“載玄載黃,我朱孔陽”。
三人沒明白過來,讓它說白話。
老貓又道:“黑米無事,方可談。”
“救也能救,就是麻煩了……小僧我一身的道行,估計要去了大半。”阿藏小聲嘀咕,轉而又大聲問:“老貓,你這話當真?”
老貓見阿藏肉痛,心裡痛快,眯著眼睛,口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阿藏上去給黑米餵了一碗涼水,黑米悠悠醒了過來,摸摸頭,迷惑自己怎麼睡著了——笑話,出家人的藥會是能毒死人的藥嗎?阿藏早說了,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此話果真不是誑語。
把黑米帶下來,讓他原地轉了個圈,小孩還是那個小孩,絲毫未損,老貓放心地點點頭,道:“汝出何價?報來。”
黑米見大貓說話,嚇得躲到阿藏身後。
老貓嘆了口氣,道:“莫怕、莫怕。”
黑米探著頭看。
阿藏問:“你要什麼?”
老貓見他們還不把東西報出來,只得自己開口:“別無他求,為鎖鑰爾。”
“啥?”高良姜沒讀幾年書,沒聽明白。
小薊這個高材生開口道:“它要鑰匙。”
鑰匙?難道是要這棟飯館?高良姜道:“行,飯館給你。”從櫃檯里找出大門鑰匙,還有房子的地契,一併推到了桌上,“貓王可否題寫退親書一張?”
老貓艱難地扭過頭來看,看清後鼻子裡嗤笑一聲,不說話了。
不是飯館,那是什麼?高良姜恨不得給它跪下,“貓祖宗,你要什麼你直說。”貓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猜不明白。
老貓又道:“吾求鎖鑰,乃可通銷金窟之鎖鑰——汝當真不知?”
高良姜一臉懵逼,銷金窟是什麼地方?
阿藏似乎有點兒印象,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小薊更是毫無頭緒,他領著小孩去廚房下餃子了,畢竟今天過年。
老貓費勁地伸頭看黑米,又退了一步,道:“汝將此店予黑米,吾便退親。”說罷長嘆一口氣,仿佛多年心血一夜盡毀一般,說不出的頹唐。
阿藏懷疑地看著老貓,誰知道這是不是故作肉痛,畢竟這種事兒他阿藏法師沒少干。
高良姜沒理會和尚與貓妖之間的勾心鬥角,忙不迭寫了地契轉讓文書,把那小子喊過來,戶主上寫了“王孔陽”的大名,又讓黑米按了手印,這店以後就歸這小子了。
老貓被鬆了綁,阿藏並高良姜二人一文一武站在兩側,看著它用爪子抓著毛筆,寫下了退親文書,按了貓王御爪,兩人心裡一塊大石頭才落了地。
高良姜拿著文書出門,這個點兒電車已經停了,黃包車也沒有,她一路狂奔,朝西直門外高梁橋去,才跑了一半的路,路邊角落裡躥出一個灰影,老灰!老灰不知是冷的還是嚇得,哆哆嗦嗦問:“東西得了?”
高良姜喘得說不出話來,猛點頭。
老灰接過文書,沒看——他也不識字,把文書貼身放了,變回原形,一隻貓大的老鼠,爭分奪秒抄近道,上牆頭甩開四爪狂奔,一會兒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