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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最妙的是,草廬縹緲不定,不見蹤跡。隨時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就像今天,阿藏師徒在草原上看到了草廬,而小襲是在家門口就看見了的。
小襲現在都要急哭了。
隱娘子說,“丫頭別急,那丫頭瞧著不像是個命短的,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裡去。來來來,先進來吃餃子,今天包的牛肉大蔥餡兒的,還有山西的老醋,四川的辣椒油,可香可香。”
小襲哪兒有心思吃餃子啊,著急又要走。她知道把高良姜弄丟了,是闖了大禍了。
晏家人那般款待、招徠高良姜,並不只是因為龍的關係,對高良姜有天生的親近,更因為高良姜干係到他們家族的振興。這裡面具體的細節,小襲不懂,但是昨晚宴會後,老爺子拉著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人留下來,有大用處。
現在人丟了。
小襲道了聲別,跨上龍背,騰雲而起,轉眼不見了蹤跡。
可能是因為夏天的日頭大,阿藏腦門山也都是汗,他也往外走,卻被師父一把拉了回來,“留下吃餃子啊,盂蘭盆會要到下午才好看。”
阿藏聒噪的嘴,今天格外啞巴,沒說話,蒙頭要往外去。
師父問:“徒兒,你不捨得了?”
阿藏身形一滯,停了腳步。
師父沖隱娘子點點頭,意思是,你看我土地。
隱娘子撇了撇嘴。
師父說:“衍藏,走,進去吃餃子。”邊往裡走邊說,“給師父調個蘸料,不管什麼東西過你的手,就特別好吃。”說完發現,阿藏沒跟上來,扭頭一瞧,阿藏還站在原地,身形似乎有些抖。
“她昨晚沒吃我做的飯。”阿藏低聲道。
師父沒聽清楚,問:“徒兒,你說什麼?”
阿藏背對著師父,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師父,徒兒還有一些事未了,等徒弟弄完,便去銷金窟後山找您。”說罷,大步走了出去,一拉院門,不見了蹤影。
師父搖搖頭,“年輕人啊。”跟著隱娘子進去盛餃子了。
阿藏出了草廬,眼前景色一變,卻不是剛剛來時荒無人煙的草原,而是在懸崖邊上,再多往前一步,就掉下去了。阿藏往下看,遠處山谷里錯落有致,坐落著不少亭台樓閣,看上去像是大戶人家的世代居住的地方。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哪兒啊?要不回去吧。阿藏回頭再瞧,身後哪還有草廬,只有光禿禿的岩石。
披荊斬棘找了下山的路,一直走到了那大戶人家的谷口。谷口左右各一巨龍石像,十丈之高,牌樓上寫著斗大的字:晏谷。阿藏知道晏家,師父給科普過。這晏家與姜兒必定會有聯繫。
阿藏邁腳要進去,卻被結界擋住了,也沒有什麼看門的小童子給通報,阿藏找了塊石頭,坐在石頭上等。日頭漸漸往西走,才申時,西洋鍾也就下午3點多的樣子,山谷里的陽光已經快沒了。山擋住了太陽。谷里的氣溫開始下降,要是到了夜裡,會更冷。阿藏心說,要不索性再下場雪,凍死我好了。
凍死了就什麼都好了。
阿藏垂頭喪氣地坐在石頭上,卻不知道,這正是情劫的第一劫。
漸漸的,時近黃昏,山谷里沒了陽光,昏暗一片,天上卻很輝煌,晚霞紅透了天空,阿藏躺在石頭上,瞳孔里沒有焦點,只有天空的倒影。很像姜兒的笑臉,很燦爛,還很熱鬧!天上一條條的巨龍呼嘯而過,拍著風,駕著雲,絡繹不絕,龍吟聲聲!
阿藏從這一群人中,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小點,跳起來衝著天山大喊“小薊!小薊!往下看!我,阿藏!”
坐在青龍背上的,正是小薊。今日盂蘭盆會,晏家人愛熱鬧,傾巢而出,去逛盆會湊熱鬧。要把張氏父子留在莊裡,怕他們無聊,也怕他們弄出什麼亂子來,索性也都捎上了。晏家大少騎著青龍,後面坐著小薊,小薊後面坐著他爹張大帥。張大帥問:“老六,爹好像聽著有人在喊你。”小薊在張家排行第六。
小薊說:“沒有。”
晏大少說,“有,好像在下面。”
熱心的晏大少往下看了看,俯衝而下,落在一個光頭小和尚面前。小和尚走上前來,對小薊道:“跑堂的。”
小薊說:“廚子。”
青龍心中說,不好,今天要超載。
超載的青龍載著四個人,往銷金窟去。遠遠就可以看到,西南方的天空被地上的燈火映得火紅,越是靠近,那地上的吟誦聲、吵嚷聲、孩子們無憂無慮的歡笑聲就越清晰。
晏家人在河這邊落了地、收了坐騎,三五成群過橋去。晏家人類的氣息,蓋過了張氏父子與阿藏這三人的陌生氣息,橋頭的石獅子沒有查出異常,眾人俱過得橋去。
一年一度的盂蘭盆會,是孤魂野鬼最重要的節日,一年到頭在冥府受苦受難,吃不飽穿不暖,受孤寂苦寒折磨,只有這一日,他們能到外面來,有家的享受香火供奉,更多沒家沒廟的,吃一些好心人的布齋、拿一些圈外的紙錢。沒能耐的野鬼往人間去,有能耐的往妖界來。
因為妖界有佛爺講經。
作者有話要說:阿藏:……姜兒,我錯了。
高良姜:你哪裡錯了?
阿藏:錯……錯在沒有拉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