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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灰額頭上冒細汗,幾乎是一路小跑,把人給送到了御膳房。這鼠宮的規矩遠沒有人類的皇宮嚴格,高良姜與阿藏身形比他們魁梧許多,鼠宮中的侍衛們幾乎也都沒多加盤問。
鼠民身量矮小,御膳房的灶具也都小巧些。老灰說,上一批御廚被殺,就是因為有一個做的花生糖粘了鼠王的牙。阿藏問清了這鼠王平日喜歡吃堅果、熟肉之類的東西,最不喜歡吃水果,便只讓高良姜留下打下手,將廚房內其餘雜工都趕了出去。
雜工們都聽說灰大人從地上頭請了個手藝高超的廚子回來,一個個擠在窗戶上往裡頭看,盼著偷師學藝,以後也能討好大王。
阿藏在裡頭咳了一聲,老灰連忙上前把門外的雜工一個個全都踹走了,又對門裡頭喊:“小掌柜,要不你還讓你家廚子做個銅鍋子吧?我覺得那個就挺好的,大王一定高興。”
裡頭沒人理他,老灰把耳朵貼著門聽,裡面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幹嘛。老灰心說,吃人嘴短,老子我就再做一回好人,扯著脖子喊:“你們可別再做花生米糖了,雖說大王就好這一口,可為了這個,殺的廚子也不少,你們別犯了忌諱。”
“行了行了,多謝你了。”裡頭有人回他,老灰扶著腰走了,他是真怕。這倆死了就死了,頂多挖個大一點的坑,要株連到他……不行,老灰我自己還沒娶媳婦兒呢。
高良姜看著阿藏熱油篩糖,心中一咯噔,“阿藏,你要做花生米糖?”
“嗯。”阿藏點點頭,讚許地看著她。
第14章 老鼠嫁女3
花生米糖這種小零嘴,高良姜小時候吃過,有挑擔子的貨郎走街串巷地叫賣,她姥爺會叫住貨郎,給她買一個大錢的糖。酥脆的花生米被琥珀一樣的糖糾纏在一起,切成了拇指大小的塊,嚼在嘴裡又脆又酥又甜,一塊一塊又一塊,連手都恨不得一起吃下去。
無論哪個貨郎,挑筐里都有這種糖,卻不是每個貨郎家的味道都這麼好。有的太甜了,有的太粘了,有的受潮了,有的花生米太瘦了,總沒有十全十美的。
越是簡單常見的零嘴,越難做到最好。
也不對,她小時候吃過一回十全十美的花生米,嘗了一個不錯,硬是追上去,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讓姥爺全給買下來,姥爺心疼她,還真都給買了下來。惠姑說姥爺偏心,姥爺說,咱家就這麼一個孫子,姥爺我今天就偏心了。
這麼好吃的糖都在手上,高良姜反而不捨得吃了,她給大家分了分,剩下的全都放到自己的寶貝玻璃罐子裡,告訴自己一天只能吃一顆。
第二天一床,看到自個兒玻璃罐子被摔在門外面,玻璃渣灑了一地,花生米糖不知所蹤,只剩些許碎屑。
惠姑好幾天沒敢看高良姜的眼睛。
後來就再沒吃過那麼好的花生米糖了。
高良姜坐在灶下燒火,想著那些往事,又想到了姥爺,眼睛有點濕潤,一揉眼睛,虛張聲勢道:“這煙可太嗆了。”說著探頭看阿藏做到哪一步了。
阿藏剛開始呢。他先往鍋里加了些水,燒開了加糖,邊加糖邊攪和,直到變成一鍋濃稠的糖粘子,顏色紅褐透明,筷子挑不斷刮不斷。又燒了油鍋炒糖,接著就把炒過的花生米、桂花干,一股腦倒進去,使勁攪拌。
這糖實在太黏了,阿藏一頭大汗,高良姜見狀接過鍋鏟,替他攪和。她習武之人力氣大,攪得又快又均勻,糖里漸漸有了小氣泡,顏色變成淡金色,說不出的好看。高良姜喘著粗氣,越看越覺得不對,這是花生米糖嗎?
阿藏讓外頭送幾塊冰來。
冬天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冰塊。老灰動作很快,一會兒就讓人送了三大塊冰過來。木框模子卸了底放在冰面上,把那一鍋都倒進去,只等冷透了,便拿擀麵杖擀了個平整,兩人又抬起另一塊冰壓了上去。
廚房外面急匆匆跑來一個宮人,抓著老灰就說:“別的都別忙活了,大王發話了,今天婚宴上不管如何一定要有花生米糖!快去找人做,大王現在就要!”
老灰一聽就發火了,“我這兒菜都快做完了,你才來說這個,存心逗我玩兒是不是?大王一百零八個小廚房,幹嘛就得我這兒做?你讓他們做去。”
來人也是萬般無奈,別的廚房裡,人廚子不是被殺了就是早做完菜去廣場湊熱鬧了,就你這兒還有人,不找你找誰?“誰讓你最後一個回來呢?”
老灰都快氣瘋了,“馬上婚宴就要開始,我哪有時間讓人做?去你媽.的吧!”
兩人急紅了眼,呲著牙都要撕咬起來了,那人先恢復了理智,抓住了老灰的胳膊,道:“兄弟,大王要不高興了,咱們都是個死。婚宴還沒開始不是?咱再努力一下,你快去跟你的人說。”
老灰咬著嘴跑到那間御膳房外頭,憋紅了臉,一跺腳喊道:“麻煩您二位改個菜……還、還做花生米糖!”喊罷抱著頭蹲在地上,兩股戰戰,等著裡頭的掌柜跑出來揍他。
“知道了。”裡頭那廚子不急不慌應了一聲。
這到底是做還是不做啊?可憐的老灰決定聽天由命,愛咋咋地。死了也好,死了下輩子投胎做人。
在老灰絕望的等待中,阿藏提刀切花生米,切成男人大拇指大小,一塊塊香酥誘惑,高良姜沒忍住拿起一塊,阿藏一把奪回來扔進了灶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