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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有些事是印在生命中的。
唐芷問道:「那你呢,你還記得自己的樣子嗎?」
小丑怔怔地,指尖輕輕碰了碰臉上僵硬的面具:「我……我忘了。」
時間突然加速!
極樂島上,火焰沖天而起,巨大的青鸞躺在地上,眼睛緊閉,一點一點消逝在空氣中。
嚴九舉著劍,眼睛被血蒙住,他的精神已經到達極限,只能機械性的舉起劍、砍下,如此循環往復。
熾熱的火焰像是在祭奠青鸞,誓要將整個島嶼燃燒殆盡。
身穿白袍的人立於火焰之中,在漫天繁星之下,朝著青鸞消失的方向長跪不起,他咳出最後一口血,怒吼出聲:「爾等亂臣賊子,只配生生世世困於此處,烈火焚身,屍骨無存!」
「神月萬歲!」
嚴九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只能用長劍支撐身體,他身上的鎧甲碎得不成樣子,身上道道血痕,他在懷裡摸了幾下,掏出一條手帕,白色的手帕已經被他手中的血污染上,他咬著牙,一點一點摩挲過去,在手帕的一角中摸到一個刺繡。
——是一隻燕子。
他看不太清楚,眼淚無知無覺滴了下去,落到小小的燕子刺繡上。
一定有一個少女坐在窗前,一針一線將燕子繡了出來,送給最喜歡的九哥哥。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三願如同樑上燕。
歲歲相見。
可惜,他再也不能回去。
那個名叫燕子的姑娘,也等不到她的郎君了。
小丑無悲無喜:「前朝覆滅,新帝登基,他秘密發下旨意,以青鸞為核心,讓我們找尋神石藏匿之地,將神石帶回,以此鞏固王朝統治。」
「青鸞伴神石而生,乃前朝祥瑞,我們只需要跟隨指引即可,不曾想,前朝竟有人在此守護神石,他們身負神力,可以一敵百,我們不是對手,數萬將士,殞命於此。」
目及之處,盡皆焦土。
屍骨殘骸,無人能收。
唐芷深吸一口氣,似乎能聞到火焰中夾雜的味道,她閉了閉眼,問道:「為什麼是我。」
小丑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可以感受到,只有你可以給我解脫。」
唐芷看著他,認真問道:「解脫?」
「是的,」小丑的面具裂開一道道紋路,碎片從臉上脫落下來,露出的眼睛落下一滴淚水,他聲音中似含了無盡深情,「你見到我的燕子了嗎?」
唐芷頓了一下,點頭說道:「我見到了。」
「咔嚓——咔嚓——」
小丑的面具寸寸剝落,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這張臉不俊美、不醜陋,像無數個簡簡單單的普通人,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這張普通的臉瞬間煥發出光彩,像極了太陽剛升起的時候,他淚流滿面,火光中的身影漸漸看不清晰:「那你能告訴我她在哪裡嗎?」
唐芷以手握拳,放在心臟的位置:「在你心裡啊,你看到她了嗎?」
小丑仰起頭,學著唐芷的動作把手放在心臟,他咧開嘴,完全消失在烈火中。
他說:「是的,我看到了。」
少女認認真真疊好帕子,將燕子刺繡那面疊在最上面,用一個小小的盒子裝起來放進包袱中。
她的意中人是個木頭樁子,他不主動,就只能她主動啦。
少年在碼頭前鄭重承諾:「等我回來,我就去提親。」
少女歡喜極了,她等啊等啊,變成了大姑娘、老姑娘,始終沒等到她的郎君。
燕子已垂垂老矣,她躺在搖椅上,睡眼朦朧間,見她的意中人終於踏馬而來。
時光倒流,少女撲到少年懷裡,滿心都是歡喜:「久哥哥,你來接我了嗎?」
少年身披鎧甲,威風凜凜,將他的燕子攬在懷中:「對不起,我來晚了。」
在小丑消失的剎那,幻境轟然破碎。
唐芷一動不動,她看到那條手帕上,燕子刺繡的下面,還有一個「久」字。
長長久久的久。
久哥哥的久。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唐芷閉上眼睛,眼前再沒有了迷霧,只剩下一片黑暗。
嚴九急的抓耳撓腮,有些束手無策:「唱歌真的有用嗎,我偶像為什麼還不醒?」
愛麗兒也很是費解:「我也不知道啊,糖糖不想醒我能怎麼辦?」
歐皇伸爪子勾著唐芷的頭髮,炸著毛吱哇亂叫。
「咔——」
緩慢轉動的摩天輪突然停了下來。
嚴九扒著座位,湊過玻璃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眼神驚恐:「臥槽,發生什麼了,摩天輪罷工了?」
愛麗兒腦袋一暈:「沒看錯的話,我們應該是在最高點。」
嚴九:「那我們該怎麼辦?」
愛麗兒想了想:「要不你交換一下糖糖的能力,弄個冰滑梯試試?」
嚴九差點以頭搶地:「你饒了我吧,以我偶像的精神力來看,只要我敢交換,不出一秒我就能現場見上帝。」
唐芷突然睜開眼。
愛麗兒就在旁邊,幾乎喜極而泣:「糖糖,你終於醒了!」
唐芷點頭示意自己沒事,她打開座艙的門,說道:「不用擔心,交通工具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