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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盛是真真切切跟人交過手,回想起被陌生力量支配的身體,那種怎麼擺脫也擺脫不了的窒息感,他抓著頭髮:「跑來得及嗎?」
愛麗兒安撫著有些炸毛的歐皇,突然抬起頭看向車頂的嚴九,問道:「嚴九,我們可以相信你嗎?」
嚴九抿唇,低頭看著愛麗兒如大海般湛藍的眼睛,他恍惚一瞬,想起唐芷進入到亡靈鬥獸場之前跟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嚴九,我很相信你。」
於是他點頭:「當然。」
嚴九手裡有一枚幻術核,霍金菁定下計劃,她來負責洞察對方指令,嚴九負責用異能構建幻術,趁對方輕鬆的一瞬間,立即拿下!
歐皇是不可控的,嚴九便乾脆把紅眼睛的胳膊構建成了它最喜歡的肉,再用幻術讓紅眼睛以為自己中毒,便可順其自然斬掉一臂。
「可惜,」男人向前一步,巨人猛然炸開,化作萬千碎石,「我教了你許多,最關鍵的卻學不會。」
巨人背後的堂盛當即吐出一口血。
「那您呢?」嚴九沒了的聲音似是從胸腔中一字一字擠出來的,「如果您學會了,為什麼唐芷能活到現在!」
周圍氣壓瞬間降低,男人平和的目光淬了冰似的冷得嚇人,修長有力的手指掐住嚴九的脖子,讓他把頭抬起來:「你再說一遍。」
嚴九被掐著脖子,血色蔓延到臉上,他猛咳了兩聲,絲毫不懼:「我說,如果您學會了,為什麼唐芷會活著,您為什麼要花費大力氣去找唐芷的替代品,為什麼她就近在眼前,您依舊選擇迴避?」
「你怕了,你怕你會忍不住殺了她,怕殺了她以後又會後悔,你怕她恨你。」
「你怕她恨你!」
男人怔了一瞬。
就是現在!
異能·交換人生!
磅礴的精神力湧入嚴九的大腦,他眼眶通紅,向後嘶吼:「三秒!」
大地驟然凹陷,將暫時失去了能力的男人直接埋入地下,沉入地心。
三秒已過。
嚴九仰躺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力氣,目光呆滯:「……我真的是瘋了。」
為了一群剛認識不久的人竟然襲擊了他老闆。
堂盛吐出來兩口血,隨意抹了把臉:「我們這是成功了?」
「不,」霍金菁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張大口喘著粗氣,「並沒有……」
男人出現在他們身後,指尖把玩著一枚晶瑩剔透的核,正是嚴九掉落的那枚幻術核。
剛剛的是,幻術?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男人神色淡淡:「我說過了,嚴九,你應該直接殺了我的。」
「轟——」
更加恐怖的力量席捲開來,亡靈鬥獸場漆黑的大門一塊一塊碎成粉片,冰河之主從煙塵中走來,寒冰遍布整個領域:「你剛剛說什麼?」
男人抬眸,目光柔和,他整理了下風衣,轉過身正對著唐芷,如同前些年一樣,聲音中帶著微微的磁性和溫柔:「糖糖,連哥哥也不認識了?」
一柄寒冰長.槍正對著男人的眉心,唐芷眼神銳利,冷哼一聲:「你算哪根蔥,敢冒充我哥哥?」
粉塵漸漸消失,唐芷終於看清了男人的臉。
他好像一點都沒有變過,仿佛時間對他格外優待,沒有滿頭鮮血,不是冰冷的屍體,更不是城南墓園裡了無生氣的墓碑,他就好端端站在這裡,穿著他最喜歡的白色衣服,身姿挺拔,能遮得住所有風雨。
熟悉是真的太熟悉了。這個人曾把她從雨地中撿回去,從來不嫌棄她礙手礙腳,努力工作供她讀書,還會唱很難聽的搖籃曲哄她睡覺,他們兩個曾經相依為命,是她人生中的道標,是最高大的避風港,是她的家之所在。
陌生是真的太陌生了。明明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她的哥哥會教她心存善意,而眼前這個人正在肆意攻擊她的同伴。
唐芷曾無數次想過,如果哥哥沒死,突然有一天出現在她面前,她會說什麼?
她以為她會歡欣雀躍、或者痛哭流涕,或者埋怨對方為什麼這麼多年不來看看她。
唐芷發現自己既沒有歡喜,也沒有傷心,對於「唐衍」這個人的最後一塊拼圖終於放上,她終於可以得見這個人的真實面貌,唐芷扯了扯嘴角:「還行,挺像的。」
唐衍嘆了口氣,像很多年前一樣,寵溺地看著對面的人,她長高了,性格比從前更加堅韌,這些都是他不曾真實見過的,也是他一手給予的,他們兩個人面前橫槓著一柄鋒利的長.槍,唐衍彎了彎眉眼,輕聲道:「糖糖,不要鬧了,走,我們回家。」
那個下著雨的孤兒院裡,大男孩背著小小的女孩,也是這麼說:「走,哥哥帶你回家。」
唐芷跟聽到什麼笑話似的:「回家?哥哥,我早就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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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
高考之後,暑假時間長,唐芷就順便找了個離家近的奶茶店打工,順便攢攢學費,店長人很好,知道她是兄妹兩個人相依為命,每天晚上下班前會故意做兩杯奶茶,以「不喝浪費」為名讓唐芷帶回家。
夏天人流量多,倒完班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唐芷拎著兩杯奶茶,騎著自行車回到了錦明苑,樓下的快遞代收點都眼熟她,見到她連忙招呼:「小唐啊,這邊有你一個件,我瞧著像錄取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