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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念還是抽空會去看她,就像顧言平日裡和父母打電話一樣,他們之間不談什麼深刻的問題。
不外乎就是,睡的好不好,吃的香不香,還有哪裡不舒服。
老太太喜歡莊念喜歡的緊,每次都要摸摸頭掐掐臉,莊念也偷偷享受著這種十分接近親情的體驗。
他突然發現,即將和這個城市告別,他捨不得的人,也就那麼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離開奶奶的病房,莊念在等電梯的時候倏地眼前一黑,搖晃了兩下。
他最近的狀態一天不如一天,有一次在手術當中出現了拿不穩刀的情況。
以這樣的狀態留在手術室無疑是對患者的不負責任。
莊念和院長溝通之後就調去了門診。
然而就算在門診,偶爾遇見西裝革履的病患,莊念還是會心臟一緊,偶爾出神。
生活好像越來越糟糕了。
但似乎無論糟糕到什麼地步,求生欲都會督促著每個人找到活下去的希望,或者理由。
說起現在支撐莊念繼續生活的理由,實在有些自虐般的詭異,正是那張落了一層薄灰的請柬。
他出國就業的手續大概要在顧言的訂婚宴結束之後辦理完畢。
既然對方親自送來,總歸是要去的。
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顧言照顧過他,應該給顧言封一個大紅包才對。
「莊醫生,我青川哥哥特別喜歡吃辣嗎?」趙田陳日日趁著午飯時間來找他,話題不停的圍繞著夏青川展開。
從生辰八字到生活習慣,只要莊念知道的,都知無不言。
看著趙田陳一臉憧憬期待的樣子,肆無忌憚的表達出喜歡,莊念是羨慕的。
一隻手在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莊醫生?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莊念回過神來,笑了笑,「嗯,喜歡吃辣。」
趙田陳嗐了一聲,「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問你,顧總是生病了嗎?」
莊念夾了一塊豆腐,聞聲直接碎成了兩半掉回了餐盤裡,「你說什麼?」
看他這麼驚訝,趙田陳也懵了,「不是嗎?我最近這幾天去找你,每次都看見顧總在你診室門口,難道不是找你看病?」
「醫院那麼亂糟糟的,人擠人連個座位都混不上,他不看病,來幹什麼?」趙田陳撓著後腦問。
莊念輕輕放下筷子,碗裡的飯菜幾乎沒怎麼動過,「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他照常上班、看診,舉止紳士,談吐優雅,偶爾遇到緊張的患者還會風趣幽默的開導一番。
就像過去那七年一樣,沒有因為任何一個人的出現而發生改變。
甚至除了院長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將要離開這裡。
「莊,你現在不用加班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周易難得清閒,又不用陪女朋友,老早等在莊念辦公室外面。
莊念換好衣服,v領白T恤搭配淺色牛仔褲,再配一雙白球鞋。
周易見狀嗬了一聲,「這是哪個大學的校草誤闖了我們醫院專家診室。」
莊念笑笑,拍了一下周易肩膀就向外走,一秒鐘都不想耽誤似得,「我還有事,吃飯下次吧。」
周易看著他離開,注意到他的鞋帶鬆了,一邊落在地上擦地板。
倆人之間隔著五六步遠的距離,周易扯著嗓子提醒,「莊,鞋帶!」
莊念腰板挺的筆直,頭都沒回,竟然沒聽見。
周易嘆息著搖頭,斷定莊醫生有心事,而且最近情緒都不高,但他找不到確切的證據,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莊念不願意說的事情,就算撬開他的嘴把滿口白牙都敲掉,他還是一個字都不會說。
周易只好暫時作罷。
但他是個非常有持之以恆精神的人,尤其是對兄弟。
在莊念第三次拒絕他匆匆離開之後,他借著和霜霜約會的由頭去零度碰碰運氣。
只可惜這裡是會員制,辦理會員卡就要大幾萬,周易理所當然的沒能進去。
他就只能透過落地窗巴巴的往裡看,沒成想真的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莊念。
站在一個置身事外的角度去看酒吧里的人,沒有柔和音樂的加持,燈光昏暗,形單影隻略瘦的莊醫生就像一幅靜止的,落寞的畫。
他微微仰著頭,正好能躺在沙發的靠背上,一手蓋住眼睛,喉結偶爾輕輕滾動。
面前的木色方桌上擺著兩杯喝空了的長島冰茶。
周易沒看幾眼,就露出一副吃驚又錯愕的神色。
霜霜狐疑的順著他的目光向酒吧裡面看,結果被周易捂住了眼睛,摟著肩膀離開了。
「怎麼了?」霜霜問。
周易搖了搖頭,咬緊了後槽牙。
莊念在哭。
成年人的脆弱往往是偷偷藏起來的,沒人喜歡被看到自己失態的一面,朋友之間更要懂得分寸。
周易那天自己喝了一瓶啤酒,被霜霜叫了個三個外賣小哥抬回了家。
莊念開始像個正常人一樣有悲傷難過的情緒這件事,應該是有個明確節點存在的,可周易卻始終捕捉不到那個節點到底是什麼。
於是第二天他改變了策略,變成了另一個趙田陳,一到中午就抓著莊念一起去吃午飯,看著人吃完再放他離開。
「今早的財經新聞太爆炸了,你們看沒看,關於顧氏集團的。」趙田陳作為莊念首席小徒弟兼職助理,自然也得繼承了關注財經新聞的良好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