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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實在顧言將車門上鎖那一刻,他的手就落在門把手上,手邊就是可以自己將車鎖打開的按鈕。
就像那晚一樣,他的手邊就是門鎖,他隨時可以離開。
離山很近的地方總是偏僻,大多是沒有開發的村鎮。
顧言將吉普車開上小路,左轉右轉確定能將南楚完完全全甩掉,才找了一處人少的小巷子將車子停下。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或許並不是完全的黑,只是一片早晚會消散的烏雲作祟。
雨還在下。
汽車熄火那一瞬每一面玻璃都快速被雨水吞沒,他們仿佛一瞬間沉入了深海之中。
顧言抓起副駕駛放著的衣服丟去后座,自己則下了車,繞到莊念的那一邊。
車門打開,莊念自覺的向裡面挪開了些位置,浴巾始終沒有放下,這會遞給顧言擦。
沒掌握好距離和位置,指尖碰在對方濕透的衣服上。
他讓人把濕衣服脫掉,莊念現在就赤條條的坐在他面前,不止衣服,連褲子都一起脫掉了,疊好放在腳邊。
對於他們現在的關係來說,怎麼看都有些怪異。
顧言視線擦著他,不看他的臉,不看眼睛,也不接他手裡的東西,就這現在的姿勢把手擦乾,繞到後面把乾的短袖抓起來套在莊念頭上。
「穿衣服。」他說。
莊念太安靜了,像是被人把聲帶都掐斷了,從頭到尾一言不發,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寬大的白T恤還帶著新衣服刺鼻的味道,像是塑料的味道,不好聞,但他此刻聞不到別的味道,只聞得到顧言。
顧言給他穿好上衣,側過一點身去拿短褲。
這一瞬兩人的距離貼的很近。
顧言身前的濕衣服突然被拽了一下,拽出個凸起的小揪,顧言的動作一頓,終於低下頭看他。
「顧言...」莊念的聲音莫名有些發顫,卻不像在外人面前叫的那麼生疏。
他抬起一點頭,這次由於拿不準位置並沒有對上顧言的眼睛。
「我看不到你的嘴。」
第三百二十章
莊念從前見過眼盲的人,他們在尋找東西的時候眼珠會不聽使喚的快速轉動,又或極其遲鈍的露出窘態。
他不想變成那樣,從來都克制著讓自己比從前更加淡然。
現在他卻不能,在這個窄小的車廂后座上,他茫然的睜著眼睛,儘量體面的向落在耳側那道滾燙的呼吸移動。
下巴被燙熱的掌心捧住,拇指掃他的過下唇,他便配合的微微張開嘴巴。
內唇里確實破了,缺了一小塊肉。
「疼嗎?」
他聽到顧言低低的嗓音,拇指很慢的摩挲過唇角,指尖細密的顫抖,連撲在臉上的呼吸都像是哽咽,因為克制而斷斷續續。
那麼難過而溫柔。
莊念的喉結滾動,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他抬起手,然而還不等對方分辨出他要做什麼,車後倏地照進一道遠光,緊接著汽笛暴躁的響了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比天上的驚雷還要讓人恐懼。
雨天陰霾,莊念的整個世界都是黑的,如果不是那些笛聲,他甚至不知道有人追過來了。
淺淺的呼吸一瞬間滯住,像是徒然上了凍,他全身都開始發抖。
「念念...」
顧言伸手去抓他,又不敢太冒進恐再嚇到他。
莊念卻在這片刻猶豫間退後至另一面的車門,隨著車門打開,整個人混亂的跌落下去。
「南楚!」他突然提高的嗓音像是一道魔咒,讓顧言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面色變得比天色更為陰鬱。
車門被重重推開又狠狠閉合,南楚衝進雨中,一路跑到莊念身邊。
他蹲在地上想要將莊念抱起來,卻聽莊念冷冷的說,「拍照。」
寬大的T恤瞬間就被雨水打濕,緊緊的貼在身上,他的腿光著,摔下來時不知擦蹭到哪裡,兩條又長又紅的印子落在左腿外側。
南楚怔了一瞬,立刻推翻了『他信任他』那些可笑猜度,順著莊念的話,將此刻的荒唐記錄在手機里。
畫面里,莊念衣衫不整滿身泥濘摔在車外,模樣倉皇,而車內的顧言手上正拿著一件短褲,面色陰鷙的盯著外面。
現在的世道,沒有證據捕風捉影都能將白的說成黑的,何況是有切實的畫面佐證?
「行車記錄儀里應該有你從他車上逃下來的完整畫面。」南楚將手機放好,蹲下去將莊念抱了起來。
摔落下來那一刻莊念就已經覺得天旋地轉,現在連東西南北都分辨不清,雨水砸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逼得他抬不起頭,也直不起腰。
垂著眉目,略長的髮絲遮住他的側臉。
「我們先回酒店,顧總,你如果想和我們談談項目的事情,隨時恭候。」
隔著雨幕使得視線變得模糊,莊念的聲音不大,卻完全沒有受到天氣的影響,清清楚楚的傳進顧言耳朵里。
南楚將莊念放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視線落在兩條長直的腿上一瞬,污泥覆蓋在粉紅的刮痕上。
南楚這才發現他身上的T恤換過,而顧言手上拿著的短褲也不像兩人平時會穿的衣服。
車裡發生的事大概和他想的不一樣,也和莊念表現出的不一樣。
莊念為什麼要刻意表現出顧言對他做了什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