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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沒有在第一句時開口否認顧言的身份,那麼接下來莊念要知道的事,也就再也瞞不住了。
「顧思念曾經問過我,為什麼我不願意想起來呢...」莊念又頓了頓,喊他的名字,「青川...」
這次他沉默了很久,仿佛接下來的話太讓人心碎,很難說出口。
應激障礙、PTSD、脅迫、威脅、傷害,讓他害怕到不願意記起來的過去...
「所以,顧言為了救我差點死掉。」莊念捏緊掌下的被子,不給夏青川任何反應的機會,快速的說,「為了救我他沒了父親,被母親趕出家門,擔上罵名...這些都是真的,對嗎?」
他說的甚至不是一句疑問,他早已經在心裡給自己定了罪責。
「莊。」夏青川凝著他的眼睛鄭重的說,「顧言現在好好的,不是嗎?」
莊念迎著他的目光,倏地一笑,反問道,「是嗎?」
一夜之間失去了顧氏集團繼承人的身份,沒了父母,沒了愛人,又得知了生母是個瘋子...
財產被奪走或讓出,那個生長在雲端的人一招跌進泥壇。
會好好的嗎?
「是。」突兀一聲應和從莊念背後的門口傳遞過來。
莊念不受控制的捏緊了雙手,五指深深沒入皮肉里,他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回過頭去,他不知道該如何以罪人的身份,面對那麼愛他的顧言。
夏青川適時的離開房間,和顧言交換了眼神,為兩人關了門,甚至離開了家,把絕對安靜和私密的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顧言堅定的語氣逐字逐句的傳過來,連同他略顯沉重的腳步一起靠近莊念,「我現在好好的。」
伴隨著話音,顧言站定在莊念身邊,慎重的看著他,「因為你還活著,所以我好好的,你明白嗎?」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對不起...」莊念眼底的淚盈不住,肆虐著墜下去。
他不再只是沉默著流淚,他哭的抽抽噎噎,在啜泣,在嗚咽,像個在人群走丟,尋不到依靠的孩子。
他肩膀小幅度的上下浮動著,鋪了滿臉的淚在小夜燈下泛著星星點點的光,是破碎的模樣,卻異常悽美。
顧言甚至不忍心太用力的擁抱他,嗓子裡又干又澀,一句連著一句安慰著,「不哭...不哭了...我們之間不說這個。」
顧言是個很少哭的人,小時候是父母保護的好,長大了...是因為沒有父母了。
唯一幾次還記得的崩潰,都是在莊念身邊。
那時以為莊念醒不來了,以為他還要再失去一個家。
現在莊念醒著,很愛他,他們好好的在一起,哪怕心中覺得酸澀,也算是一種苦盡甘來,他覺得滿足。
「好了...」他捋順著莊念偏瘦的脊背,又拍了拍莊念的後腦,輕輕笑著說,「多大了,還總是哭鼻子。」
「對...對不起...」莊念說出的話練不成句,卻執拗的非要開口,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要說,顧言就不再攔著他,讓他說個夠,說到自己覺得舒服了。
不知過了多久,莊念終於不再重複這句話,趴在顧言肩膀上微弱的呼吸著,偶爾打幾聲哭嗝。
「疼嗎?」莊念額頭抵在顧言右肩上,偏過頭隔著昏黃的光往顧言左肩靠近心臟的位置上看。
隨著動作,他的手跟著抬起來,微顫的指尖隨著視線探至心臟,在堪堪觸碰時又停下來,攥成了拳。
顧言垂著狹長的眸子看著他的動作,在那隻手要落下之前握住,按在自己心臟上。
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莊念的問題,而是沉默了半響才開口說。
「偶爾吧。」顧言溫柔的笑,吻了吻莊念的額頭,「看到你腳踝上藏起來的傷時,疼了...一下下。」
莊念被牽緊的心倏地墜落,仿佛被一片柔軟的雲托住,包裹住。
「所以別再偷偷難過了,我們還有很長的下半輩子要一起過,只要你健康,平安,我就永遠都不會再覺得疼。」顧言握住莊念的那隻手輕輕加了些力道,讓這些話聽起來更鄭重。
「也別覺得對不起,如果非要論個對錯,論誰虧欠誰多一點,說不定該說抱歉的人是我呢?」顧言稍稍斂起了笑,扶著莊念的肩膀和他對視,「你有沒有想過,給你郵寄音頻的人,告訴你這些事情的人,意圖想要傷害你的人,都是我帶去的?我們要一直互相道歉嗎?」
拇指擦去對方臉上的痕跡,他偏頭含住了莊念的唇,連同嘴角的苦澀一同吞入口腔。
繾綣卻短暫的濕吻結束,他拖著莊念的臉說,「過去的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但我可以很誠實的告訴你,你並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情,你始終都在保護我。」
顧言不願提及當年的事情,誰對誰錯,如果怎麼怎麼樣,會不會有更好的結果,討論糾結那些無法改變的過去毫無意義,只會讓難過的人更難過。
「我不是顧家的孩子,我的母親確實殺了養母的親生兒子,叔叔早就覬覦顧氏集團,父親的病也不是朝夕釀成。」顧言認真的說,「這些都是原本就存在的問題,不是因為你。」
「不要站在上帝的角都去責備自己。」顧言續而吻了吻他的眼角,像是在勸說對方,也像在撫慰自己,「我們都已經根據當時的狀況盡了最大的努力,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了。」
莊念稍顯遲鈍的眨了眨眼睛,眼中的迷茫和忐忑因為對方的隻言片語,終將歸於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