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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人沒了聲音,而莊念也同時被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抽走了全部力氣。
連拿著那一把單薄鑰匙的手,都不堪重負的顫抖著。
顧言微微垂眸,微弱的光線落進眼底,竟帶著些自嘲的笑意。
他也真的輕輕笑了一聲,而後一手撐著門俯下身,唇幾乎貼在對方如玉的脖頸上,「六年五個月零八天,莊念,2348天。」
「既然我們都已經放下了,那以後是不是就不用再玩躲閃遊戲了?」
莊念的心裡一空。
緊跟著,一張羅蘭色鏤空雕花卡紙遞送到了莊念的眼前。
耳後撲過薄薄的熱浪,顧言的聲音沉沉的響起,「來參加我的訂婚宴吧,念念。」
第四章 鬱金香
念念。
這兩個字是顧言從前手腕頗高的一種調教。
他總是在莊念感受到滅頂的歡愉時這樣叫他,讓他軟成一灘春水,然後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讓他顫抖著發泄出來。
然而從前的種種早已在分手後化作心頭軟肉上的倒刺,風一吹就會疼的錐心刺骨。
莊念幾乎下意識的捏住了口袋裡的藥,疼痛讓他仿佛又回到了他們分手的那個晚上。
鮮血糅雜在眼淚和親吻里,連月色都仿佛變成了瑰麗的紅。
那個一向驕傲又霸道的少年伏在他肩膀上泣不成聲,像一匹受了傷的野獸。
即便被傷的體無完膚,他仍捨不得用鋒利的爪牙去撕碎眼前害他疼的人,只能一遍一遍說著:
「我恨你莊念。」
顧言當時也這麼疼過嗎?
莊念在那被無限拉長的痛苦裡無助的想著,從前顧言對他還有恨,現在大概連恨都沒有了吧。
他就要和別人訂婚了,他很喜歡那個人,喜歡到無懼外界的眼光,要高調的向全世界宣布。
莊念不知道自己到底沉默了多久,直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怎麼,不敢來嗎?」
那句話帶著些揶揄的味道,更像是一種試探。
唐周發生車禍是一場意外,但請柬卻是顧言早早就準備好的,上面有他的名字。
顧言是真的打算請他參加訂婚宴。
是要讓他親眼看看,沒有他顧言也能幸福嗎?
「好。」莊念吞咽了一口苦澀的虛無,虛弱的笑道,「我會去的。」
抵在門上的手被收了回去,莊念終於如願以償的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他迅速走進去將門上鎖,胸口起伏的像是拍打在岸邊的浪頭,連額上都汗涔涔的,如同一隻落水快要窒息的貓,狼狽又脆弱。
門外的腳步聲漸遠。
顧言帶著受傷的腿爬到這棟連電梯都沒有的新樓里來,好像真的只是為了給前男友送一封請柬而已。
翌日,莊念得知唐周果然沒有轉院,因為他和顧言兩個人再也沒有避而不見的理由了。
這導致他輪值查房時避無可避的要和唐周碰面。
也理所當然的要見到顧言。
「哥,聽VIP病房的護士說,那個顧總每天都會帶一束鬱金香來看患者,他們兩個是不是那種關係啊?」小趙抱著病曆本跟在莊念後面八卦。
醫院的生活枯燥,每天都被各種難題雜症和焦慮的患者包圍,小年輕解壓的方式也只有聊些無傷大雅的八卦了。
莊念偶爾也會跟著說兩句,不過他最近失眠越來越嚴重,實在提不起精神。
而且兩人訂婚的消息還沒有對外公布,顧言一定是有自己的權衡,畢竟站在上流的人一言一行都牽扯巨大。
「別亂猜。」莊念制止道。
「我沒亂猜,是有根據的。」小趙撞了撞莊念的肩膀,「哥,你知道鬱金香的花語是什麼嗎?」
鬱金香的花語。
莊念當然知道。
當年他因為一張考卷沒有答滿分,被『老師』鎖在地下室里三天三夜,沒有飯吃只有水喝,到處的黑黢黢的,只有一扇能透光的小窗。
站在落灰的學術資料上踮起腳,就能透過那扇窗看到鄰居家的花園,那裡種了滿院的鬱金香。
隔壁鄰居家善良的小男孩會找各種藉口給他送很多好吃的,然後趴在牆角指著那堆鬱金香滿臉驕傲的說:
那些都是我媽媽種的,黃色代表開朗,紅色代表熱烈的愛意,粉紅色代表永遠的愛。
他還說,「你別哭,等你出來,我把粉紅色的都送給你。」
就像在說,我會永遠愛你。
「所以我說,他們兩個一定是那種關係,而且感情肯定非常好。」小趙還在說。
莊念捏了捏眼角,「你這麼喜歡聊,待會陪7床奶奶聊天的任務交給你了。」
7床的奶奶已經60歲了,因為家人都在國外無人關心而患上了非常潮流的抑鬱症,好在自救意識很強,每天都要抓著查床的醫生聊上幾十分鐘。
陪伴對抑鬱症患者來說非常重要,莊念有空就會去坐一會,沒空的時候就讓手下的實習生去,當是積累經驗了。
小趙撇下嘴做出要哭的表情,扯著莊念衣角撒嬌,「哥~我昨天被奶奶催婚已經跟她出櫃了,她假牙都因為嘴巴張太大掉出來了,我很沒面子的,哥~」
莊念勾起嘴角,轉頭欲要拍開他作妖的手,就在這時,病房的門開了。
顧言捧著一束粉紅色的鬱金香站在門口,目光快速掃過兩人虛搭在一起的手後落在了小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