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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緊張,從小到大第一次緊張到快要忘了如何呼吸。
他刨白了自己的心思,卻始終沒有聽到莊念的真心話,他不知道莊念是怎麼想的,更不能確定莊念會如何選擇。
如果他真的要走呢?
七年前的莊念愛他,可現在為了保護他,保護他的秘密活的那麼痛苦。
七年足夠讓身體裡的細胞都代謝更新一遍,他或許讓莊念快樂過,可這七年他給莊念的全是痛苦。
莊念還願意接受他嗎?
如果他不願意呢...
「顧言...」莊念雙手垂在身側,用透紅的眼睛看著他,「我累了。」
「我早就說過,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我或許忘不掉你,本能的想要去保護你。」他雙手握成拳,五指深深的沒入掌心,「可我不準備再愛你了。」
他垂眸笑笑,錯過的肩膀顧言按下他身後的電梯,「這樣說不對,我很早以前就不再愛你了。」
「我準備離開這裡了,以後...應該不會再回來。」他刻意提高聲音,像是故意要刺痛誰似得,「忘了我吧。」
顧言高高抬起的手緩緩落下,電梯的門在身後打開,腳步聲背離他遠去。
他們背對著彼此,像每一次一樣,一個離開,一個留在原地。
「騙子...」顧言的手徹底墜落,他背對著莊念,「為什麼不肯信我...為什麼覺得我可能會失去的那些東西...比你重要...」
「為什麼你要替我做決定...」
莊念執拗的敲著電梯關閉的按鍵,強迫著自己不去聽顧言都說了什麼,他自欺欺人的想著,只要離開就可以結束了,什麼都不會改變,他想保護的東西都能安好。
在電梯門關閉的前一刻,顧言猛地轉過身去,堪堪擦著電梯的門攥住莊念的手。
莊念驀地一怔,未及反應,掌心就被塞進了兩顆紐扣。
被動彈開的門再次合上,莊念盯著掌心的目光重新落在顧言臉上,越過將要閉合的門扇,他看到顧言在哭。
顧言...在哭。
麻木的痛感在那一刻重新變得尖銳,讓他本就荒蕪的精神世界天崩地裂。
為什麼不肯信我...
為什麼覺得我可能會失去的那些東西...比你重要...
為什麼你要替我做決定...
為什麼...
莊念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懷疑,近乎瘋狂的想要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可他不能。
「莊醫生?」
莊念恍惚的回過神來,顧言的助理親自守在電梯門口。
他顯然沒想到莊念會這麼快下來,多此一舉的朝著空空的電梯箱體裡面忘了一眼,「顧總他...」
莊念身行晃了晃,捏緊手裡的兩顆口子說,「我從地下車庫離開,外面記者太多了。」
他的愛和想念都不能被發現,他只敢偷偷的,在撐不下去的時候捧著這兩顆扣子,自欺欺人的緩解自己病態的欲望。
他藏的不好,被顧言發現了。
空洞的目光左右轉了轉,他找不到地下車庫的位置,又沒有人告訴他應該怎麼離開。
像是急了,他的額頭變得汗涔涔的,急切的追問道,「要怎麼走?我要離開,我要回家。」
連等回答的耐心都沒有,乘著話音,他就朝著大堂的另一個對角走了過去。
手腕被助理握住,「你不能走。」
莊念擰著眉心,罕見的褪去溫和,一雙眼睛裡堆滿戾氣,「放開。」
助理縮了縮肩膀,吞咽著口水,「莊醫生,你走了,老闆會出事的。」
驀地,莊念他停止了一切的動作,「你什麼意思?」
助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小心翼翼的朝空曠的短廊前後看了看,一再確定沒有其他人才開口,「顧總上次車禍,是因為你吧?」
莊念詫異的看著他。
「他做傻事不是第一次了。」助理欲言又止,「大概八九個月之前...晚上我去老房子找他簽屬文件,中間他接了個電話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消息突然暴怒。」
「他讓我先離開,可我有點擔心就偷偷留下來多看了一眼。」助理蹙眉,「我看到他的右手手腕在流血,他...他自己割的。」
莊念,「...」
「我知道深挖老闆的隱私是大忌,可...」助理說,「可我聽他們家的傭人說,每次他想去見一個人的時候,就會...」
「就會在手腕上留下一道新的傷口。」
「傭人說...他那是捨不得讓對方疼,所以...所以就讓自己疼。」助理嘆息道,「聽說前些年更嚴重,近幾年已經好多了,那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我猜,應該也與你有關。」
莊念猛地想起那天顧穆琛也說過相似的話:
「你揭我底,我也得說說你,以後再做那些傷害自己的混帳事兒,你爹我饒不了你。」
傷害自己的混帳事兒。
莊念單純的認為顧穆琛所指的是那次荒唐的車禍而已。
原來顧言在臨市說的那句『被你甩了的那一陣子,差點以為自己活不成了』...是真的。
莊念雙腳一軟,向前踉蹌著被助理扶住。
感情的事情不能強求,助理也不想強人所難,可他真的害怕自家老闆又會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傻事情,試探道,「莊醫生,你能不能...先別走?」
第九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