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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雙手搭在向遠的肩膀上,微微彎下腰,目不轉睛地盯著向遠的眼睛:「向老師,你在害怕嗎?」
蘇航背對著陽光,目光冰冷,像是獵人正在凝視著落入陷阱中的獵物。
過於強烈的壓迫感,讓向遠的雙腿如同灌滿了鉛一樣定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他艱難地移開目光,只覺得這一切過於荒謬。
「我早就和你說過——有些事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蘇航輕嘆一聲,然後鬆開手,退後了半步。
他低頭笑笑,再抬頭時,又恢復成往日裡笑容可掬的親切模樣。
「向老師,你要不要和我去一個地方?」
*
向遠看著車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心中暗想:我一定是瘋了。
——不然他怎麼會同意和蘇航出門,去往一個未知的目的地?
蘇航正坐在駕駛位上開車,時而跟著車載音響播放的流行歌曲搖頭晃腦,好像兩人只是外出郊遊。
向遠掃了他一眼,諷刺道:「你有什麼可高興的?」
蘇航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當然是因為向老師願意和我出門呀!」
「這說明你還沒有放棄我,對不對?」
「你想多了,」向遠把頭再次扭向窗外,「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還能找出什麼藉口。」
剛剛蘇航的那一番話,讓向遠心如死灰,覺得彼此間再無可能。
向遠承認,蘇航的狡黠、神秘和那一絲危險的氣息,確實令人著迷。
可是現在他才意識到,蘇航所展示出來的,只是他希望向遠看到的。而真實的蘇航——還有他背後隱藏的秘密——向遠無力招架。
或許蘇航說得沒錯,不知道反而對彼此都好,向遠苦笑一聲。
開弓沒有回頭箭,向遠能感受到,他已經離那個秘密越來越近了。
向遠願意和蘇航出門,還有另一個原因:他認為蘇航並不會傷害他。
從兩人相識到現在,蘇航有無初次機會搞垮他。不論是利用餘墨提供的黑料,還是借著葉明揚的手,向遠都會摔得很慘。
可是蘇航並沒有那麼做,而是無數次伸出手,把向遠從泥潭中拉了出來。
向遠知道,如果他選擇一走了之,這一切就結束了。蘇航近乎於自暴自棄的發言,就是在把向遠往外推。
可是向遠還是想再賭一次,賭兩人的關係能有一絲轉機。
*
車子開了十幾分鐘,來到一處山坡腳下。
向遠下了車,跟在蘇航的身後,隱隱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已近冬季,山坡上的草不再青翠,而是變成寥落的枯黃,正如向遠此刻的心境。
蘇航帶著向遠沿著一條小路,不緊不慢地向上走。偶爾有人背著登山包,從兩人身邊匆匆而過。
又走了十幾分鐘,兩人來到一片開闊的平地。
向遠朝前望去,面前是浩渺無際的大海。
原來他們所處的位置並不是山頂,而是懸崖的邊緣。
蘇航回頭看了向遠一眼,笑得像是懸疑片裡的隱藏大boss:「向老師,是不是後悔跟我出來了?」
向遠懶得理他,徑直朝著大海的方向走去,直到離山崖邊兩三米的距離才停下腳步。
俯身望去,海浪拍擊著嶙峋的岩壁,濺起白色的浪花,讓人頭暈目眩。
極目遠眺,大海與天空匯集一線,又是另一番境界。
蘇航走到向遠身邊,從脖子上摘下圍巾鋪在草地上,示意向遠一起坐下。
向遠剛剛坐好,蘇航就扭頭問他:「冷不冷?」
11月的英國確實不暖和,當尚在可以忍受的範圍,所以向遠搖了搖頭。
蘇航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湊到向遠身邊,張開手臂把他環抱在了懷中。
向遠剛想掙脫,只聽蘇航說道:「我有些冷……向老師分我一點溫暖吧。」
於是向遠就不動了。
「我小時候,經常騎著自行車跑到這裡。」
「當年這裡人很少,經常整片懸崖只有我一個人……不過最近幾年好像成了露營聖地。」
向遠看了看四周,確實有零星的遊人在這裡搭帳篷。
「你到底恐不恐高?」
他可沒聽說哪個恐高的人,天天跑到懸崖邊上玩。
蘇航低沉的笑聲從頭頂傳來:「除了向老師這種天生膽子大的,大部分人都會恐高吧?我也一樣。」
「雖然站在懸崖邊會生理性的暈眩、腿軟,但我卻很喜歡這種感覺。有好幾次,我都有一種衝動——」
「我想要從這裡跳下去。」
「跳下去,這一切就徹底結束了。」
向遠癱軟在蘇航的懷中,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小時候……是不是受到過什麼傷害?還是學習壓力太大了?」
根據國外影視劇里的經驗,像蘇航這種家庭富裕、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孩子,確實容易產生心理問題。
蘇航側過頭,認真地看了看向遠,然後笑著說:「向老師,你真的好可愛。」
向遠被這句莫名其妙的誇讚搞得臉頰發燙,警惕地問:「你該不會是在諷刺我吧?」
「你覺得我媽媽會傷害我嗎?」
向遠回想起Michelle和藹可親的臉,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她為什麼對我的態度很奇怪嗎?冷淡疏離,又有些抗拒……」